燕玖嫦猜的没错,昌平帝在得知自己的外甥女行迹如此恶劣之后,处置起来丝毫没有手软。他以治家不严之罪将林长庚贬为礼部左侍郎,礼部尚书一职暂时由吏部尚书兼任;同时褫夺林吟乐的封号,着林长庚将其拘禁在府内严加看管,无诏不得擅出!另外,妖尼颜悔擅用异术为祸人间,判了斩立决,就连城隍庙的庙祝也因窝藏逃犯被牵连,流放三千里为奴。
林吟乐零落成泥也就罢了,最让林长庚无法容忍的是自己竟然也会被牵连,现在满朝文武恐怕都在嘲笑自己这个礼部左侍郎!
他在大殿上隐忍着不敢发作,回了府邸,将尚书的官服、金印交与钦差待会,然后转身就将大厅的博古架掀翻,上面摆着的瓷器“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天竹,天竹——”他粗着嗓子叫了两声,门外的天竹赶忙小跑着进来,他一见满地的碎瓷片,心疼之余更是吓得不敢作声。
林长庚指着他嚷道:“你去,把涉案的所有人统统抓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天竹打了个寒战,他一刻也不敢怠慢,赶忙就跑出门去,心里暗道:只怕府上是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
到了午间,天竹办好了差事就来书房回话:“启禀老爷,二小姐身边的曼山已经乱棍打死,后门上的张嬷嬷也打了一顿板子赶出府去,倒夜香的牛婆子回乡探亲去了,不过,奴才已经给顺天府传了话,让他们派人去牛婆子的家乡,一旦抓住,必然要吃一番苦头。只是……”
林长庚见他支支吾吾的,不由皱眉道:“只是什么?”
天竹的头垂得更低了:“只是负责接生的佟婆子闻声跑了,奴才已经通知了顺天府,让他们画了图形四处张贴,一旦有线索,立刻就会前来报信。”
林长庚闻言冷笑道:“那佟婆子从前可是荣格公主的得力助手,也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一环,决不能让她走失!”
天竹埋头答应一声,踮着脚尖躬身退出门外。
林长庚生了一天的闷气,自己也呆在书房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到了晚间,天竹来送了一回晚饭,也让他给赶了出去。
不多时,书房又想起缓慢而清脆的敲门声。
林长庚躺在太师椅上,疲惫地揉着额头,不耐烦地冲门外吼道:“本老爷说过了,都给我滚,谁也不许打扰!”
门外的敲门声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重新响起来,同时还有一个十分娇弱的女声:“老爷,婢妾自知罪孽深重,特来请罪!”
林长庚一听声音,赶忙从太师椅上坐了起来,紧张道:“门外可是茹儿?”
只听门外的女声悲切道:“正是婢妾。”
她刚刚小产,不在君柳阁将养,跑出来做什么?若是受了风寒,岂是闹着玩的?林长庚赶忙冲过去,亲自开了门,就只看见柳茹裹着厚厚的袍子,头上系着防风的头巾跪在门外。
她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显然是刚刚哭过。林长庚心中不忍,赶忙将她扶起来:“地上凉,快起来!”
柳茹却摇头道:“因婢妾之过,让老爷受了连累,婢妾……婢妾……”她一边说,一边又开始拭泪,林长庚拉了两回,柳茹却倔强的不肯起来,他只好气道:“千错万错都是那个不孝女的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柳茹含悲忍泪道:“若不是婢妾有了这个孽障,也不至于让二小姐动了那样的心思,也不会连累老爷被……被降职!”
她越是自责,反倒让林长庚更加心疼:柳茹刚刚经历丧女之痛,她不哭不闹,不让我严惩真凶,反倒为了我降职的事登门请罪,还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她如此稳重识大体,怎能不让人感动?
林长庚亲自帮柳茹擦了眼泪,扶着她得身子让她站起来,柳茹这次没有再推辞,随着林长庚进了书房、在椅子上安座。
林长庚抚着她得一头秀发安慰道:“茹儿,老爷知道你是个好的,你不用担心,从今往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好了好了,不哭了……”
柳茹却掩着面道:“可是,咱们那苦命的孩子……”
林长庚叹气道:“凡是讲究缘分,咱们与这个孩子无缘,也不必强求。好在,茹儿正是芳华,以后有的是机会为老爷生儿育女。”
柳茹听他如此说,才抽抽噎噎地点头:“老爷说得对,茹儿还有机会为您生儿育女。就像是老爷您一样,虽然暂时受挫,但是您治世之才,皇上他老人家虽然一时糊涂,但是早晚有一天会重新重用您的,是不是?”
柳茹脑子转了个圈,将林长庚用来安慰自己的话又反过来用在他身上。林长庚一呆,立时就反应过来,他“呵呵”一笑,捏着柳茹的脸道:“绕了这么打一个圈,茹儿原来是为了安慰我!”
柳茹不由红了脸:“老爷只是一时苦闷,哪里需要茹儿安慰?”
这句话让林长庚有深深的满足感,他俯身在柳茹苍白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刚刚的不快似乎也减轻不少。
柳茹见他心情终于转好,赶忙道:“婢妾听说老爷回府之后就将自己关在书房,连饭也没用过,所以特地让丫鬟准备了几样点心,夏雨——”
夏雨在门外答应一声,立时就提着一个食盒进门。柳茹亲自将各色点心摆上,林长庚就着桌上的冷茶吃了不少。
当晚,林长庚亲自送柳茹回了君柳阁,一夜未出。第二日,他就通告全府,将柳茹抬了侧夫人。侧夫人虽然还是妾室,但是身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正妻死亡或者被休弃之后,姨娘是不可能被扶正的,但是侧夫人则不同。
燕玖嫦身份特殊,终其一生,林长庚也不可能将她休弃,但是若她不幸殒命了呢?毕竟世事无常,谁又说得准呢?
柳茹被抬为侧夫人的事传到饮绿轩,静柳不由噘着嘴道:“说到底是沾了咱们小姐的光,若不是咱们小姐教她负荆请罪,她怎么可能那么快得到老爷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