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胡嬷嬷和胡兵二人,自离了林府,便相携着往桃李胡同那处宅子去了。桃李胡同的宅子早就置办下来,时至今日,装修的也差不多了,所以并不需要过多麻烦,当即就能入住。
胡嬷嬷母子都受过杖刑,而且胡兵所受的伤比较重,所以胡嬷嬷就上街买了金疮药重新给胡兵敷上,又随意买了些熟食,母子两个胃口不好,略微用了一些,便各自安息去了。
躺在床上,近日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胡嬷嬷从荣格公主身旁最得脸的嬷嬷,转眼就沦为过街老鼠,怎能不让人嗟叹?
望着窗外的月光,胡嬷嬷只觉心头似有一团棉絮,几十年来所受的折辱一同涌上心头,泪水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过了片刻,胡兵就轻轻敲响了胡嬷嬷地门:“姑——”他想叫姑姑,可是一个“姑”字刚出口,却猛然想起两人地关系早已升级为母子,可是又觉得“娘”实在叫不出口,只得呆呆愣在门前。
胡嬷嬷听到门外地动静,赶忙将眼角地泪一擦,撑着胳膊问道:“兵儿?可是伤口疼了?”
胡兵赶忙摇头:“不不,不是。”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道:“都是我连累了你!”
胡嬷嬷刚刚止住地眼泪又一下子涌出来:“兵儿,不说这些,咱们不说这些……”
胡兵咬牙忍着泪:“不,要不是我,你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是我们父子拖累了你……”他顿了好久,才低低叫了一声“娘”!
胡嬷嬷赶忙用手捂住了嘴:“儿啊,不怨你,娘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嫁给你爹,就是生下你!”胡嬷嬷与钱郎中相处的时日虽然不长,但是钱郎中是个极其温厚的人,对自己极好,让她一颗几斤枯死的芳心似遭了春风细雨,在胸腔里重新生根发芽,又滚烫起来。
胡兵在外面听得十分动容,也忍不住抽噎出声:“娘,您放心,咱们虽然出了林府,但是儿子以后一定好好找份工,奉养老娘!”
屋里只能听到胡嬷嬷呜呜咽咽的“嗯嗯”之声,胡兵该说的已经说完,转身就要回房去睡觉了。
只是他一转头,忽然就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飞快闪过,忍不住大叫一声:“什么人?”
房间里的胡嬷嬷一惊,立刻翻身坐起,找到火折子将油灯点亮。
胡嬷嬷端着油灯惊惶出门,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停地叫胡兵的名字。可外面已经没有人应声。胡兵是胡嬷嬷的命根子,若是胡兵遇到什么不测,让她一个孤老婆子怎么活?
胡嬷嬷手忙脚乱地拉开门,却见胡兵已经躺倒在门前,他双眼紧闭,生死不知。胡嬷嬷惊叫一声就跪了下去,一手端着油灯仔细探照胡兵地面容,一手摇晃着他地身体:“兵儿、兵儿……”
可是胡兵睡得像是死猪一样,她只好抖着手去探他地鼻息,手指刚放在胡兵鼻下,心里顿时长长出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胡嬷嬷正想将儿子拖进屋里,忽然后颈上一疼,她手上地油灯“砰”一声落在地上,自己也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桃李胡同起了大火,火势一路蔓延,将胡家新买的宅子烧的不留一片砖瓦。附近的居民都各自端着器具救火,眼看火势救不下来,就有人叹息着道:“新买的宅子,据说刚装修好,一天没住就遭了火了!”
另有人忽然一拍脑袋:“哎呦,我想起来了,我傍晚看见这宅子里有一个老太太出入,别不是人已经搬进去,被大火困在里面了把?”
旁边的人群立刻就躁动起来:“这可怎么好?快救人啊!快救人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看着这冲天大火,忍不住摇头道:“晚了,晚了,火这么大,就算是钢筋铁骨,也早烧化了!”
谁也没有注意,人群之中,有两个挂着腰牌的人听了这话之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林府书房,林长庚听了下人的回禀,眉头不由皱起来:“好端端怎么会起火?”
那人道:“具体情况不清楚,属下们赶到时火刚刚烧起来。属下们不敢怠慢,在或场外呆了许久,眼见大火将整个宅子都吞没了,才敢回来复命!”
林长庚一拳锤在桌子上:“可恶,本来想从这老刁奴嘴里问一些前尘往事,寻找一些线索的,这下可好!”他沉思一会儿,又冷声问道:“确定他们烧死了吗?”
那两人对视一眼,稍微有些迟疑:“火那么大,逃不出来的!”
林长庚叹一口气:“死了就死了,虽然有些可惜,但是也总算让本官扬眉吐气!”
林长庚在书房接见下属的时刻,静柳也刚好从府外归来:“小姐,事情办妥了!沐掌柜按照您的吩咐守在胡宅之外,老爷果然派了人去绑架胡嬷嬷母子,沐掌柜见他们来了,就先一步将两人打晕,并且按照小姐的吩咐,一把火将房子烧了!”
林慕果这才放心道:“让沐掌柜好生照顾着!”
冷白有些不解道:“小姐,一个老嬷嬷罢了,您干什么费这么大功夫?还有,老爷怎么也对她感兴趣?”
林慕果淡淡笑道:“她可不是一般的老嬷嬷。她是燕玖嫦的陪嫁,自从进了林府,明里暗里不知道帮燕玖嫦做了多少事,毫不客气地说,燕玖嫦地事她都知道,所以将她捏在手里,也就等于捏住了燕玖嫦地小辫子了!至于老爷抓她地目的……”林慕果挑一挑眉,眼睛里满是不屑:“胡嬷嬷嘴里大约有老爷想知道的秘密!”
桃李胡同起火的事很快就传遍京城,第二日一早,几乎所有的茶寮酒肆都在议论那场大火,和死在大火之中的那对母子。
消息传到嫦月轩,燕玖嫦当时就蒙了:“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起火?不可能的,嬷嬷不会是那种粗心的人!一定有人在背后搞鬼,一定是这样的!”她双眼通红,眼神似乎也有些涣散:“是林长庚!对,一定是他!除了他,还会有谁这么急于置嬷嬷于死地?林长庚——”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本宫饶不了你!饶不了你!咱们走着瞧,你给本宫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