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从书房出来,并没有急着回君柳阁,而是趁着夜色去了一趟饮绿轩。彼时,林慕果正在做着针线,几个小丫鬟围在一旁为了配线的颜色闹得沸反盈天。
柳茹上前见了礼,几个丫鬟就赶忙规规矩矩起来,上茶的上茶,搬椅子的搬椅子,柳茹有了上回的教训,丝毫也不敢对这几个小丫鬟不敬。
林慕果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自己慢慢饮了一口香茶,轻笑着道:“柳姨娘漏夜来访,所为何事?”
柳茹面带犹豫道:“婢妾只是……只是有些难以入眠,走着走着就到了大小姐的饮绿轩,想着大小姐这时候应当还醒着,所以就冒昧登门!”
林慕果挑眉道:“难以入眠?姨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她托腮想了一会儿,一脸俏皮道:“不妨让阿果猜猜……红莲送去书房了是不是?”
林慕果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与她讨论男女之事自然有些出格,更何况讨论的对象还是她的父亲,柳茹不禁有些臊得慌,但是她心里又隐隐有种感觉,对待林慕果绝不能像普通小女孩一样,所以她硬着头皮道:“已经送去了!”
林慕果了然笑道:“人既然事姨娘亲自送去的,还烦心什么?”
柳茹一噎,咬着唇小声嗫嚅道:“人是婢妾送的,可是主意……”
林慕果哼哼笑道:“姨娘是想说主意是阿果出的,对?”柳茹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去,意思不言自明。
林慕果看她这副样子只觉失望,因此便冷声道:“姨娘可有把握将父亲的一颗真心捏在手里?”
柳茹姿色上佳,但是这个世界上比她美丽的女人何止万千,更何况林长庚并不是个痴情种子,她怎么有把握握住他的一颗真心?
林慕果看着一脸难色的柳茹,接着问:“那你可有本事阻止父亲不去寻花问柳?”
这个问题比刚刚那个还要显而易见。显赫如燕玖嫦,也把控不住柳茹爬上林长庚的床,更何况自己只是个出身低贱的妾,不过是凭着肚子水涨船高,有什么本事能把控的了当朝尚书?
林慕果便笑道:“既然如此,那姨娘应该也知道,父亲迟早要有新欢,只是早晚问题罢了!既然你拦不住他,为什么不顺着他?这样一来,至少能把人选捏在自己手里,不怕引狼入室,给自己找一个对头进门!是不是?”
柳茹一个妇女,又是个长辈,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提着耳朵教训一番,自然是羞得满脸通红,许久,她才期期艾艾道:“大小姐,道理婢妾都懂,只是这心里……”
林慕果笑着打断她:“既然道理都懂,那一切都好办。姨娘若是心里过去不,不如反复想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是一个男人的爱?还是……”林慕果的眼睛定定看着柳茹,眼神深邃,似乎能摄人心魄:“还是这尚书府的泼天富贵!”
柳茹一惊,只觉内心最深处狠狠被刺了一下:说句实话,林长庚虽然长相不差,但是他年纪已经老了,纵使年轻时再有魅力,也早已风华不在?自己一个风华正盛的大闺女,贪图他的爱干什么?自己想要的永远都是荣华富贵!
换而言之,林长庚若不是尚书,纵使他长得再好看,自己也不会多看一眼!
想通了这些,柳茹心中猛的豁然开朗。她若将红莲视为情敌,自然该恨得咬牙切齿,若是将她视为自己固宠的手段,甚至是绊倒燕玖嫦的一把利剑呢?那自然是该当成亲妹妹一般笼络了!
柳茹心情开朗了,脸上就笑起来。林慕果见她重新恢复斗志,忍不住点头赞道:“这便好了!姨娘请记住,红莲只是其中一个,而且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您往后若是想不通,就多摸摸自己的肚子,想想自己孩子的前程!”
柳茹行了大礼,郑重道谢,飞云就将她亲自送了出去。
第二日,林长庚休沐,书房的门直到巳时才被打开,然后,满脸红云的红莲就搀扶着春风得意的林长庚缓步走了出来。
林长庚去君柳阁用了早饭,席间,他兴致颇高,甚至从腰间解下一枚龙凤和鸣的玉佩赏给柳茹。这玉佩用的是上等的和田美玉,由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更为难得的是,这是昌平帝御赐之物,无论多少金银都是买不来的。
林长庚对这块玉佩十分喜爱,几乎从不离身,现在赏给柳茹,无疑是天大的恩宠。
同时,林长庚还将针线房和浆洗房的管事之权重新归还给柳茹。这两房的管事本是太后亲口赏赐,但是柳茹因为牵涉在印子钱一案而被褫夺,现在完璧归赵,怎能不让她欣喜?
柳茹手中握着龙凤玉佩,心里几乎要乐的开花:大小姐诚不我欺,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红莲却换来这么巨大的好处!我以后可要多多谋划才是!
柳茹郑重谢过林长庚,两口子又拉着手说了许多贴心的话,然后林长庚就里了君柳阁,回书房处理公务。
来到书房,林长庚看了几页公文,忽然想起昨夜柳茹提过的胡进救儿的事,不由高声将天竹叫进来:“你去后廊上,将胡进夫妇带过来!”
天竹答应一声,正要弯腰退下,林长庚又嘱咐一句:“记住,要悄悄的,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天竹有些为难道:“这……恐怕……老爷,非是小人办事不经心,实在是光天化日的,实在有些难办啊!”
林长庚自然知道府中的情况,别的地方不说,就只说这书房怕是就少不了燕玖嫦的眼线,想要瞒过她,着实不容易!但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出差错!
林长庚凝眉想了一会儿,然后就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待我更衣,咱们悄悄从后门出府!你去将他们二人带到……带到太白来的雅间来,就说……就说本老爷能救胡将的性命!”
天竹不敢怠慢,答应一声自去传话不提,且说林长庚,匆匆换了一套便服,就从后门上了一辆青轴小马车,捡着僻静的胡同,径直往太白楼而去。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早已被人盯上,有一个丫鬟打扮、面容清冷的小姑娘一直紧跟在他的马车之后。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饮绿轩的二等丫鬟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