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庚回头瞪一眼林慕果,脸色森然:“她平白无故闹什么?你连自己的下人都管不好么?”
林慕果道:“我也不知她发生了什么事,我去看一看吧!”她一边说一边就要往外走。
林吟书赶忙道:“且慢,红烛既然指明要求见父亲,必然是有什么不能让……”她深深吸一口气:“……长姐决断的事,还是不要让长姐私自去见,以免……”
她说一半留一半,倒是更让人浮想联翩,一时间,林长庚皱着眉不能决断。
林铮是燕玖嫦长子,他与林吟乐虽然算不上亲密无间,但到底血脉相连,自然要与林吟书同仇敌忾:“父亲,四妹妹所言极是,孩儿也认为您应当一见。”
林长庚看一眼燕玖嫦,见她正专心致志地舀了粥送到林吟乐嘴边,只好点头道:“带她进来。”
不多时,红烛就扑进来了。
她哭得声泪俱下:“老爷,公主,求您救救素粉,救救素粉吧!”
林长庚不耐烦道:“到底怎么回事?素粉是谁?她怎么了?”
红烛抽抽搭搭道:“素粉是大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她……她……”红烛偷偷看一眼林慕果,只吓得浑身发抖,立刻就跪伏在地,嚎哭不语。
林铮一挑眉,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她怎么了?你只管大胆地说!当着父亲、母亲的面,没有人敢为难你!”
红烛顿时有了些许底气,却依旧不敢抬头:“今日正午,大小姐罚素粉在太阳下跪了三个时辰……她承受不住,病倒在床了!”
“病倒了就去请大夫,你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林长庚怒气汹涌,却丝毫不觉得林慕果惩治下人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红烛有片刻的怔愣,她似乎完全没有料想到林长庚会有这样的反应。
林吟书见形势不对,赶忙接口道:“她犯了什么错,大小姐要如此惩罚她!”
红烛满眼含泪:“大小姐说素粉给月宾下毒,所以……”她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却又忽然抬起头,朗声道:“可是老爷,素粉一向安分守己,是不会做这种恶毒之事的啊!”
林长庚回头看了一眼林慕果,皱眉道:“你怎么说?”语气中的怀疑已经显而易见。林长庚虽然不觉得林慕果惩治下人有什么过错,可若是师出无名,必然会落一个残忍狠毒的名声,届时只怕也会使尚书府的名声受累,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林慕果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正色道:“父亲相信女儿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信口冤枉别人的宵小吗?”
林长庚深深看着林慕果,并不言语:他能怎么说?我不相信你?养不教、父之过,若是女儿的人品出了问题,自己的德行能高尚到哪里?
林慕果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她微垂着头,嘴角带着笑意,不疾不徐地等着林长庚发落。此时的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今天这么一出大戏,断不会是燕玖嫦的手笔,想来是林吟书自作主张!
屋子里静了半晌,林长庚终于抬手示意林慕果起身,他回头扫一眼红烛,嫌恶道:“素粉既是熬不过刑,也是她命短福薄,不许你在此胡乱攀咬!退下!”
结局大失所料。红烛一顿,连哭也忘了。她转头看一眼林吟书,眼中满是祈求。林吟书眉头暗皱,忍不住上前道:“父亲,长姐无故责打下人,如此失德……”
“住口!”林长庚忽然暴怒。
林吟书看着怒意横生的林长庚,吓得呆愣当场,不敢再说话。
林铮皱眉看着场上局势,眼见林吟书败势已显,不由暗骂她成事不足。林铮拳头一握,似是打定主意要替红烛出头,可是他刚刚起身,燕玖嫦却忽然道:“铮儿,天色已晚,你呆在后院多有不便,赶快回院子去吧。”
林铮不可思议地望着燕玖嫦:母亲怎么也帮着那个贱人开脱!他想要与燕玖嫦争辩两句,后者却狠狠拉住他的衣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还不快去?”
林铮心有不甘,却也知道母命不可谓。他颓然垂头,上前向林长庚行了礼,才狠狠瞪了林慕果一眼,甩袖而去。
眼见林铮从这一潭浑水中抽身而去,林慕果不由暗赞: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燕玖嫦倒是比林吟书和林铮那对蠢货要识时务!
林吟书自以为能借素粉的“冤情”生事,但是她忽略了一点:素粉若是含冤,“不仁不慈”的罪名单单是扣在林慕果头上了吗?
当然不是。林长庚是一家之主,更是位及权臣的尚书,若是尚书府后宅出了这样的丑闻,御史们是会参奏林慕果狠毒不仁?还是会参奏林长庚治家不严?
林吟书不是在打林慕果的脸,而是要把整个尚书府的脸面丢到大街上任人踩,正是认清了这一点,燕玖嫦才会在林铮搅局之前将他赶走。
林吟书和红烛受了苛责,林长庚也动了肝火,整个大厅内除了燕玖嫦搅着汤匙发出的那点子响动外,鸦雀无声。
气氛僵持了许久,林长庚才指着红烛吼道:“还不滚出去,呆在这里碍眼吗?”
红烛哆哆嗦嗦磕了头,跌跌撞撞爬出门去。林吟书一双眼睛血红,恨不能将林慕果扒皮抽筋:她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么一个计谋,本想在燕玖嫦面前露脸,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自己现了眼!
用过晚饭,众人又在清歌馆略略坐了片刻,林吟乐神思困顿,燕玖嫦立刻就将众人赶了出来。
回到饮绿轩,整个院子都是静悄悄一片,林慕果信步进了内室,一边卸下钗裙,一边吩咐人将素粉、红烛唤至跟前。
不多时,帘子一响,红烛就瑟缩着进了屋。林慕果随手将金簪往梳妆台上一扔,“啪”的一声脆响,虽然并不嘹亮,却让红烛狠狠打了个激灵,她双腿一软,“扑通”就跪了下去。
林慕果没有回头,她对镜理着自己一头云发,漫不经心道:“怎么只有你一个?素粉呢?”
红烛不敢抬头,咬着唇努力克制自己的哭声,低低答道:“素粉白日里……伤了身子,昏迷……昏迷未醒……”
“哦?”林慕果尾音高挑,怒气毕现:“月宾,你去看看,若真的不得用……”她顿了一下,似乎隔了很久,等得红烛冒了一身细汗,“若真的不得用,便吩咐人拉出去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