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宫璃墨一撩衣摆跪下,而后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德妃娘娘,目露恳求开口道。
“德妃娘娘与儿臣应当都心知肚明,太医院的御医所做的诊断,并不能尽信。太医院内的记录,也并非是能够全然信任的。”
语毕,宫璃墨看着眼前的人,语气诚恳的道。
“毕竟,人是可以被收买的,而记录,也是可以被篡改的。而唯独只有当时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的记忆,是不会作假的。只是,全看那人愿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德妃端木柔看着今日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的七王爷,心中有些疑惑。但是她一听到对方的措辞便明白,怕是七王爷与殿下已经查过太医院的记录了。
当年为元后诊断的御医死的死,样无音讯的样无音讯。还有一些说是退老还乡了,至于真的退到了哪里又有谁能够知晓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七王爷和殿下所能查到并掌握的东西太少,不足以让他们对抗真正出手的那个人。
思及此,德妃闭了闭双眼,随即转身,就当没看到七王爷跪下的姿态和脸上的坚定。再坚定又如何,在绝对的权势之下,什么都是一场空。
自己此时若是撑不住将自己知道的那冰山一角说了出来,怕才是真的害了他们。毕竟就自己所知道的哪一点,并非是事情的全貌,且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关键性的证据。
思及此,德妃背对着宫璃墨,下了狠心,语气淡淡的道。
“七王爷此言甚是,但是当年之事,就本宫所了解的,元后确实是病逝,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语毕,德妃转而看向跪在殿内的七王爷,有些不悦的道。
“七王爷若是不信任本宫所言,那边不必来此询问本宫,毕竟即便本宫说了,七王爷也是不信的,不是吗?”
德妃娘娘的话既在宫璃墨意料之中,又在他意料之外。他并不知道,原来一向温和的德妃娘娘也会有如此锋利的姿态。且这姿态并非是对着别人,而是对着自己。
见德妃娘娘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宫璃墨放软了态度道。
“娘娘言重了,儿臣并非是不信任娘娘,而是儿臣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娘娘确实是知晓当年的事情的。”
语毕,宫璃墨不再看德妃娘娘,转而盯着地下开口道。
“儿臣也能猜到,娘娘不将当年的事情告诉我们,也是因着怕我们卷入太深,招致祸端。可自从当年母妃去世之后,我们便处于漩涡中心。
深宫之中的各种针对,父皇的不喜与刻意忽略,还有出宫建府之后遭遇到的几次刺杀。每一桩、每一件无不昭示着儿臣与皇兄并不受父皇待见。至于这其中的缘由,怕还是因为当年的事情。”
说到这,宫璃墨猛地加重了语气,目光灼灼的看着德妃娘娘的后背。
“娘娘以为只要瞒着便可以了吗?事实其实并非如此。父皇的身体如今一日不如一日,若是不能在父皇在位期间将母妃的事情查清楚,由父皇昭告天下,彻查此事。
来日,皇兄继位后,即便是皇兄派人查清楚了此事,以此宣告世人。世人也只会觉得是皇兄与儿臣以权谋私,并非是母妃真的含冤而去。”
话说到这份上,眼见德妃娘娘还是无动于衷。宫璃墨倒也没有再开口。只是淡淡的跪在原地,等着德妃娘娘开口的那一刻。
听着七王爷的话,若说德妃心中并无触动,那是假的。但是此事想要让皇上下令彻查,乃是不可能之事。故而不论是皇上在位,还是不在位,想要彻查此事,无论做出何等努力,怕到最后还是枉然。
思及此,德妃娘娘硬下了心肠,头也不转的道。
“七王爷执意如此,那本宫也没什么好说的,无论七王爷何时来问,本宫还是那句话。元后当年乃是病逝,并无蹊跷。”
语毕,德妃端木柔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宫璃墨倒也没有就此放弃,只是跪在殿内, 并未做任何动作。
德妃刚回到内室没一会儿,便有宫人前来通报,说是十三皇子来了。德妃娘娘闻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随后揉了揉额头,摆了摆手道。
“让他回去吧,就说本宫在午休,不便打扰。”
闻言,那宫人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下去了。
德妃倒是没有心思想那宫人心中想了些什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也在疑惑,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她明白七王爷和太子殿下想要为自己母妃讨回公道的心,但是这世间并非是所有事情都有一个是非对错,黑与白之间也没有绝对的界限。
当年的事情她本就知道的不多,还被元后曾经嘱咐过,不得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这么些年来,她一直谨小慎微的活着。
而她也是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和七王爷是在怎样在深宫之中求生的,她地位不够,只能在贺氏眼皮子底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两人。即便旁的皇子再如何,她也帮不了多少。后来涵儿长大了,有涵儿跟着,自己才好插手一些事情。
眼看着这两人夙愿即将达成,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她不想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让他们搅进事之中,触了皇上的霉头,皇上......
宫启涵本就只是恰巧过来给自家母妃请安,没想到不仅自己被拒了,还听到自家七皇兄被母妃罚跪的消息。
自家母妃从小便照顾七皇兄和大皇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站在七皇兄和大皇兄那边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让七皇兄罚跪。
察觉到不对,宫陌涵不顾宫人的阻拦,转而去了自家母妃经常接待人的大殿。还未进门,便见自家七皇兄笔直的跪在殿内。宫陌涵有些蒙了,上前几步在自家七皇兄身边跪下。
“七皇兄这是怎么了,母妃怎会让你跪在这里?”
宫璃墨对于宫陌涵的突然出现也有些意外,见他如此说,倒也没有隐瞒,开口道,
“并非是德妃娘娘罚跪,而是皇兄有事相求,所以才会跪在此地。”
宫陌涵一听更加奇怪了,自小自家母妃便让自己能够帮助两位皇兄的地方要多多帮助,他也是一直这么做的,因为自家母妃就是这么做的。
按理说,七皇兄有事相求,自家母妃定然会答应才是,怎会将七皇兄一个人晾在这......
思及此,宫陌涵看着自家七皇兄,有些疑惑的道。
“七皇兄想要找母妃帮什么忙?”
宫璃墨闻言转而看向一边的宫陌涵,思虑半响后开口道。
“只是为了求证当年的一些事情,此事牵连甚广,所以娘娘不愿轻易松口。你也不必插手,此事皇兄与你母妃自有定夺。”
语毕,宫璃墨没再谈及此事,反倒转移话题道。
“近日在皇兄身边跟着,可有学到什么实际的东西?”
宫陌涵虽然看出了自家七皇兄是有意想要转移话题,但是既然自家七皇兄不愿谈及此事,那他便只能在母妃那边打探了。
想到这,宫陌涵并未纠结于之前的话题,反而顺着自家七皇兄的话,扁了扁嘴道。
“大皇兄做事一向严谨,臣弟跟在大皇兄身边虽然学了不少东西,但是还是有很多事情都不懂,只会给大皇兄添乱。哪里像七皇兄,做事总是井井有条的,从不需要大皇兄费心费力的为你善后。”
宫璃墨听着宫陌涵有些撒娇带抱怨的话,微微笑了笑。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平日里即便有德妃娘娘教导,但总也是有可以依靠的人,自然成长的就慢了些。
所幸有德妃在,有自家皇兄和自己在,倒是不必让他在受自己和皇兄受过的苦。想到这里,宫璃墨倒也没有责怪他,只是安慰道。
“凡事都有一个开始,只要你用心学习,总会慢慢上手的,所以不必妄自菲薄。皇兄刚开始解除这些事物的时候,也是依靠皇兄一点一点的带出来的,也会犯错。”
语毕,宫璃墨抬眼看向毫无形象蹲在自己旁边的宫陌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不是来给德妃娘娘请安的吗?还不快去,不必在皇兄这里浪费时间。”
宫陌涵听则自家七皇兄的话有些诧异,救他所听闻的,自家七皇兄一出宫建府,慢慢的便有了“多智近妖”的称号,他倒是不知道自家七皇兄也做不好事情让大皇兄善后的时候。
可宫陌涵还未好奇一会儿,听到自家皇兄后面的恶化,有些不乐意的嘟啷。
“臣弟就是陪一陪皇兄,哪里就浪费时间了......”
但是在宫璃墨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宫陌涵立马便有些气馁的道。
“好啦,臣弟不打扰七皇兄了,臣弟这就去向母妃请安。”
语毕,宫陌涵向宫璃墨行了一礼,便以极快的速度溜出了殿内,似是生怕宫璃墨再说些什么。
宫璃墨看着宫陌涵的背影失笑,转而在地上跪好了。今日若是不能得到答案,他便就在此地耗着了。
毕竟宫陌启刑期已到,贺氏也无多久的时日了。一旦这几人被赐死,当年之事便真的死无对证了。
不同于宫璃墨内心的沉重,宫陌涵一路念叨着今日自家皇兄和母妃都有些怪异的行为,却也没有违抗自家母妃的命令直接闯进去。
而是笑嘻嘻的让自家母妃身边的嚒嚒通传一声,就说自己在此地等着,待给母妃请过安了再去做其他事情。
原本那嚒嚒还有些为难,但是毕竟是看着宫启涵长大的,禁不住宫陌涵若磨硬泡,最后还是答应了。
德妃端木柔原本还沉浸在往事之中,听闻那嚒嚒的通报。德妃娘娘收敛思绪,淡淡的看向那嚒嚒。
“不是都让你告诉他了,本宫在午休,谁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