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听着这话,裴氏竟惊得一下子从木塌上翻身起来,上好的软塌棉絮被激烈的动作窝出一个小圈来。
;你什么意思?接着狐疑的看向楚漫儿,神情凝重,;你知道了什么!
楚漫儿这时却不急不忙,她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水,还咂巴了两下嘴,满足的表情溢于言表。
;姨娘何必如此惊慌,漫儿还未曾说什么呢,只是觉得姨娘这屋内的东西都是顶好顶好的,乍然看见不禁想要显摆显摆自己所知。
她言笑晏晏,表情正常,仿佛就真的只是见了欣喜之物,着实爱不释手的感觉。
;噢,是这般?漫儿要是真喜欢这些东西姨娘多的是,改日送去一些给你也不是大问题。裴氏也装作和善的说着,眼神却紧盯着楚漫儿。
那模样实在不像是放松和蔼的模样,反倒是像看见了某些令人恐惧的人或物的刺激性反应。
楚漫儿抬起头,看向裴氏,眼底的光几番明灭,看得裴氏心焦。她一开口,裴氏细听,这人却转换了话题。
;姨娘可知今岁父亲是回不来了,明年也不知是何光景,说不定连妹妹的及笄礼都不一定能参加。言辞之间满是忧虑,裴氏一时拿不准这人的意图。
大雪天的跑过来,难道是和她谈心,还是为着她那个赔钱货笄礼的事情。
她小心翼翼的回答着,;老爷此番有事回不来我自然了解,老爷惯来吉人天相,那些个蛮夷人自然难不住他,假使到时真有了什么推迟,他不能回来参加诗诗的及笄礼,诗诗她那般善解人意,自然不会怪罪。
及笄礼算是女子初成年的一道重要门槛,眼前这女人说得是冠冕堂皇,却毫不顾忌她女儿的脸面,还真是令人……意料之内。
;姨娘大度,果然那漫儿便放心了,想必接下来拜托的事姨娘自然也不会推脱。楚漫儿嘴角咧开弧度,看着裴氏。
;姨娘母家是粮食大户,以粮产而富裕,不知这次可否让姨娘做主,给边塞去一批粮食和棉衣呢?楚漫儿开口说得轻松,却差点让裴氏忍不住想要将那昂贵的杯盏砸向她的头。
这女人果然是没安好心,她说怎么突然上门了。
裴氏忍住了怒气,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子冷意,;漫儿只怕是多虑了吧,这官家的事儿自然有官府去做,你操个什么心?
接着不待楚漫儿开口反驳,;再说了,你难道不知,我那母家现在可不如以前,让出了大半粮仓,早就没以前那积蓄了。
裴氏说得其实半真半假,裴家是真的不如以前,却也没有那么惨,毕竟资本在哪里,破船还有三分钉呢!
;噢,竟是这般。楚漫儿作恍然大悟状,却又再言,;其实非我瞎操心,实在是官府估计没法子了,早就开始在民间征募粮食。
;我想着,父亲在军中当差,给的也算是自家人,且姨娘也有这能力,便想着来请求一二。
;哎,我可没能力啊,你别瞎说。那裴氏吓得赶紧起身出言。
楚漫儿这次却没让她再截断,挑着眉眼弯弯,看向裴氏,;姨娘是真没有吗?那凭借着将军府的名头运送出去的东西价值可不是几件棉衣棉裤能抵消的。
;再者姨娘这屋里的东西每一件都可不是平常的富贵人家能用得起的,听您的口气似乎还有不少,想来裴家就算是落败竟也这般富贵,不禁让人浮想联翩此前盛况啊!
至于浮想联翩的是什么,那就见仁见智了,只能说这屋内奢华了不止一点两点,若真是让人得知她这钱财的来源,只怕她死十次也不够。
裴氏咬着唇,唇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抬眼看向那坐着云淡风轻的女人,松懈了气,;你要多少?四个字愣是说得咬牙切齿,仿若吞骨削肉。
;我也知道一时之间难以筹集多的,因此姨娘只要给我筹集五万棉衣棉裤,十万粮食,我便不会将手里的东西拿出去,毕竟也是自家人,公堂上见怪难受的。
楚漫儿说得轻松,那裴氏却是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喘过来,;你这黄毛丫头知道这几个数字有多大,竟给我信口开河!
那裴氏还想要继续教训,楚漫儿一个眼神过去,却让她整个冻住。
;姨娘可知现在前线除开父亲有多少将士缺衣少粮,又有多少战士已经身亡,埋在雪地里,连家都回不来。姨娘从小富中长大,自然可理所当然的享受这一切。
;只是若有朝一日,当那塞外的铁骑将战士们打败,因着没粮没衣,我们只得认输的时候,姨娘不知该能不能在这里享受着上好的茶水,熏着热炭了。
说完也不待裴氏反驳,直接出了门,踏出门前,又传来一句,;一个星期内,我定要见到这批货!
等她走后,裴氏直接掀翻了那上好的梨花木制成的小桌,桌面上的东西也一应被砸的稀巴烂,茶香散了一地,物件种种俱是七零八落。
一旁的侍女身子禁受不住的抖了抖,却还是小心翼翼的上前收拾东西。
;滚开!让你们收拾了吗?我裴家差这点东西。像是在和谁对呛一样,裴氏哽咽着,仍旧摆高姿态的说着,眼底无神。
一地的碎片映衬出她美丽面容上的茫然和沧桑,即使是泼天的颜色在那惊慌不安之下也难掩衰败。
;二小姐在干嘛这些日子?裴氏因着家里的大部分事情都交由楚诗诗,现在也甚少处理杂事,因着出去也少。
只有前一段时间,总归是想让自己的小金库充实点,她便去找了那京兆尹的夫人商议,疏通了私下的一些买卖。
她心中思索着,估计就是哪一次让楚漫儿抓住了证据,心中恶狠狠的想着,若不是楚诗诗那死丫头将她的权力都架空,她至于想要捞点钱去找那个女人吗?
;小姐近来往先生那边去的挺勤快的,小的听说好像是为了三殿下的事情。
;三殿下,三殿下,她尽想着那个男人,对自己的生母都这般无情,不知感恩的东西,走,去找她,要不是她,我会这么狼狈!裴氏心里越想越气。
气得同时心里也有些发虚,十万粮食五万棉服,一个星期,她不去找楚诗诗怎么能弄出来,难道从天上掉下来?
楚诗诗今日却是因着天气原因没有出门,恰巧碰上了气势汹汹的裴氏。她冷眼看着这生母仿若恶鬼一般的神色,心中只觉得不妙。
沉下脸来,;娘是又有了什么不妙的消息,因着便想起我来?
裴氏被这一说,到时突然停住了脚步,连带着脸上的怒气都有些挂不住脸,脸皮抽搐着,终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楚漫儿那死丫头……找我要粮,她手上握了一些我们的把柄,咳,看你怎么办吧!裴氏心里发着虚,却还是强忍着挺直腰杆。
楚诗诗冷笑,整个二房的院子都是奢华至极,她的屋内自然也是。虽则裴氏不待见她,但总归还得让楚刚镇看着她为他生下一个这般娇贵的女儿而挂念她。
鎏金小铜炉上冒着丝丝甜香,屋内上好的红木作底的背景,还有随处可见的织工精美的帘子和帐子,火盆里也维持着和裴氏同等的炭火。
论奢华,母女俩倒真是一脉相传。
她整了整袖口,颜色和悦道,;噢,她手中握着的究竟是我们的证据,还是娘……一个人的?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