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殊二人南下的第二日,西北便传了消息到京城,说是边关三连大捷。
朝野上下一片欢欣,便是最抗拒战争的主和派,听了边关这捷报,也都一个个喜上眉梢,更别提一直强烈要求扬我国威的
武将们了。
一时间,便是连早朝上常常低气压的皇帝,也连着几天脸上露出笑影。
见帝王心情不错,朝臣们的心思,也渐渐开始活跃了起来。
“启禀陛下,”礼部一个侍郎站了出来,恭声道,“钦天监昨夜观星,见朱雀七宿之一主轸宿星大盛,乃后宫繁盛之预兆,也
正应和西北捷报——臣以为,陛下应顺应轸宿吉兆天意,充盈后宫,答复宗庙。”
皇帝忽略后半句,单单听了这吉报,嘴角微微扬了扬。
那原本相貌就还算不错的礼部侍郎,在他看来更加顺眼了。
他笑咪咪道:“爱卿所言极是,朕也觉得,是时候祭祭祖,向列祖列宗说道一下这个好消息了。”
礼部侍郎见皇帝分毫没有应下选秀之事,不由欲言又止。
却见皇帝手指轻敲着龙椅的扶手,道:“轸宿星盛,证明朕的后宫如今正正好,不然上天也不必降下这样的征兆。倒是前朝
,我瞧着,各部人手还算齐备……如今只有大理寺短一个人。”
朝臣的耳朵悄悄竖了起来,只等着皇帝的下文。
大理寺在大燕朝地位颇高,重要的案件虽名义上是由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司会审,可实际上,大理寺卿的实权要远远
高于其余两司。
如今大理寺卿年事已高,极少管事,具体事务由两位少卿处理。又因年初刚刚走了一个少卿,大理寺便短了一个掌事的人
。
帝王的声音淡淡的,从玉阶之上远远地响起:“众位爱卿可有推荐?”
大殿陷入了片刻静默之中,只有玉阶之下的高高耸立的青铜香炉中,慢慢飘出袅袅青烟,将整个前殿氤氲出渺然之意,愈
发显得龙椅上的帝王遥不可及。
一般这个时候,朝臣们都会等一个出头的,随后才会慢慢把自己看重的人隐藏在各言论之间,虚虚实实,让人一时间难以
明辨。
为朝廷推荐合适的人才,是吏部的职责,是以吏部尚书出列道:“启奏陛下,今年科考的进士中,有刚正不阿者,可入大理
寺。臣以为,如今短了的少卿一职,可由寺丞顶一人上来。”
这回答倒是中规中矩,把新人添到大理寺去,原本的寺丞也能更进一步,任谁也挑不出错来,按着平日的规矩也都是这般
做的。
只是皇帝皱眉,显然不满意这个结果,转而向旁人道:“众爱卿有什么人选?”
朝臣们慢慢议了起来,也都推荐了一些人,就连一贯不爱出风头的蒙擎,都推举了两个人出来。
吏部尚书忙出列,向皇帝解释:“启禀陛下,小王爷说的韩齐和张墨,都是出了名的脾气耿直之士,想来必能胜任大理寺之
职。”
皇帝淡淡地“唔”了一声,问:“如今这韩齐和张墨,都在哪里任职?”
吏部尚书道:“韩齐在礼部,张墨在兵部。”
皇帝不置可否,吏部尚书见状,只讪讪地退了下去。
蒙擎到底是皇家血脉,又是皇帝一贯宠着的小侄儿,他虽心中并不满意这两人,却也不好在众臣面前拂了蒙擎的面子。
帝王便开口道:“既是脾气耿直之辈,刑部也可待得。蒙擎开口荐的人,朕信得过。便照着原来的官职升个半品,调去刑部
。”
皇帝口谕一下,这两人的位置便定了,只是大理寺少卿一职,仍是没有个眉目。
最后还是皇帝突然开口问道:“大理寺丞,可是满的?”
吏部主人事的官员忙出列,道:“是满的,大理寺丞的位置,共六位大人。”
他见皇帝沉吟,便自作主张地把这六人的身份背景细细说了一遍。
皇帝没有打断,等他说完之后,点了点头。
这位吏部官员极少在大殿上发言,如今这一气说出来,他回退原位时,胸腔里的心脏还“扑通扑通”跳个不住,手心里也攥
了不少汗。
大殿穹顶巍峨,原就给人压迫之感,经年在殿中参加早朝的官员自是已经习惯了这威严肃穆的氛围,可对于年轻官员,多
少还是会感到紧张。
只见皇帝在高高的玉阶之上,似是考虑了一番这六人的情况,旋即声音从香炉上袅袅而起的青烟另一头传来:“寺丞里,把
张章提为少卿。”
朝堂中混迹多年的老官员都知道,张家与寒门学子关系都不错,皇帝未从资历最老的几人提起,反倒把更为年轻的张章放
到了少卿一位,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好在张章也为世家子弟,朝堂上的反对之声,便也没有那么多。
只是皇帝下一句话,却捅了马蜂窝:“寺丞里缺了的位置,让如今的御前侍卫姚晁补上。”
众朝臣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哗然——
大理寺的肥缺,这些个世家子弟尚且争夺不休,如何又冒出来一个寒门来抢?
吏部尚书眉头一皱,手指微动,示意方才发言的下属上前。
那吏部官员只好硬着头皮迈出一步,道:“启禀陛下,大理寺不同于旁的职位,按照祖制,是要经过重重考核才可入的……
”
皇帝挑眉,不置可否:“韩齐和张墨都可荐入大理寺,为何姚晁不行?朕瞧着,姚卿举止沉稳,又心细如发,足以胜任。”
吏部官员不由得一滞,嘴里发苦。
韩齐和张墨都是世家子弟,身后势力连根错节,又都是小王爷推举之人,朝堂上谁会不开眼地反对?
可姚晁算什么?
他不过一介白衣,因着侥幸,剿匪有功,这才进了京城。不知从哪来的运气,后来被皇帝瞧上去做了御前侍卫——
这么一个人,如何能担任大理寺寺丞的位置?
众人心中都是这般想,可谁也不敢直白地说出来拂了帝王的面子,只得委婉再委婉。
吏部官员硬着头皮道:“皇上,姚大人才入朝堂时日不长,恐怕一时难以琢磨明白大理寺的事务。况且御前侍卫是要紧的位
置,姚大人如今统管着皇上身边安危,如何能随意挪动?微臣认为……”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帝打断:“爱卿倒是提醒了朕。姚晁若是挪走了,朕跟前,还少了人。”
不等众臣松一口气,却听皇帝又道:“传朕旨意,擢姚晁为大理寺丞,补张章之缺;原大理寺丞张章提至少卿。朕跟前缺了
的御前侍卫,由谢谦来挑。”
帝王这么一来,便是下了旨意,已经不再是跟朝臣商量的口吻。
众臣再有其他意见,也都不好提出来,否则便是抗旨不遵了。
谢谦上前应了旨意,在林桡和姚晁入京之前,御前侍卫本就是谢谦统领的,如今归权于他,谢谦脸上也未掀起一点波澜。
只是把其余众臣气了个倒仰——好好的大理寺,竟让名不见经传的姚晁抢了个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