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梨早上起来就跟着阿志出了门,不清楚府上发生了何事,便向芙雅悄悄打听:“姐姐,上午发生了什么?”
芙雅派人去请了林桡过来,又将客人都安置在前厅,唤下人传了午膳,这才抽出时间来。
她把芙梨拉到了一边,低声对她道:“上午宫中传来圣旨,升林公子和姚公子为御前侍卫了。”
芙梨面上一喜:“这是好事呀!芙梨还未当面恭喜两个公子。”
芙雅轻轻按住了芙梨的手,接着道:“后来听说皇上在宫里出了事,从马上跌了下来,也不知伤势如何。大人被匆匆召入宫
了。”
皇上出了事?!大人现在统领着皇宫的守卫……
芙梨心下一慌,不由手心冒起了汗,就连声音也有些发颤:“大人何时入宫的?如今有没有消息?皇上有没有事,大人会不
会有危险?咱们,咱们府上……”
京城中时时都有新的府邸兴起、旧的世家没落。
谢谦深受圣上信任,地位日渐高涨,可谢家如今看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其实都是空中楼阁。
就连谢府的下人都知道,谢谦是纯臣、是独臣,在朝中孤立无援——
若此次失了皇上的信任,谢府该当何去何从?
芙雅握紧芙梨的手,温声道:“别慌。明大人已经入宫打探消息了。我们安心等着便是。”
芙梨咬咬下唇,点头。
可是她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心中的慌乱情绪始终萦绕,挥散不去。
半晌,芙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又道:“姐姐说,两位公子都升任了御前侍卫?那是不是,也能入宫面圣?”
芙雅眉头轻皱,告诫道:“芙梨,不该我们管的事情,就不要多嘴。”
芙梨抿抿唇,没有说话。
她知道两位公子都不是袖手旁观之人,便是脸上神情最冷漠的林公子,在芙梨眼中,也只是生人勿近的性格。
如今谢府出事,她合该告诉他们。
更何况,两位公子是有能力帮到谢府的。
若是,若是能替大人分担……芙梨就算冒着多嘴被罚的风险,也愿意去做。
不过是一顿午饭的功夫,谢明已经跑了一趟皇城,从宫里回来了。
谢明回到谢府时,正看到林桡和姚晁坐在前厅,像是在等着他回来,林小公子不知跑去了哪里玩。
他额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的细汗,神色有些肃然,径直走到林桡和姚晁身前,向二人深深行了一礼:“二位公子,谢府有一事
想要麻烦二位,不知两位公子可否一听?”
二人侧了侧身,避开谢谦这一礼。
林桡道:“不敢。”
谢明执意行完这一礼,二人只得接受。
姚晁温声道:“明大人不必客气。方才府上的芙梨姑娘已经同我们说了个大概,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自然在所不辞。只是
不知,我们该如何出力?”
谢明挥退左右,前厅只剩下他们三人时,才低声道:“方才我入宫去打探消息,皇上在演武场骑马受伤。马儿无缘无故受惊
,确实是有心人所为。只是——大人难逃其咎。”
林桡出声,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演武场众人可曾控制起来了?”
谢明点头:“御前的达公公已经把人都关了起来。如今大人只身前去查探,只怕不多时,消息传出去了,大人也要被要求避
嫌。”
林桡和姚晁点点头,都已经明白了谢谦的含义。
姚晁道:“我们兄弟二人若能进宫帮谢大人查探,既可避嫌、又能防止有心人作乱。只是阿桡和谢大人的关系,切莫让旁人
知晓。”
谢明忙道:“林公子和大人的关系,只有家中下人知晓。此事不会泄露出去。”
二人点头。
林桡低声同姚晁商议了两句,大致的思路便整理了出来。
那么,剩下的便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姚晁问:“不知我们要如何进宫?又是否有查探的权限?”
谢明点头,低声道:“宫中有陛下的人相助,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两位公子放心,只管跟着我进宫便是。”
林桡和姚晁都没有异议,姚晁心细,又问了几个细节,谢明把知道的都一一答了。
林桡提醒道:“此事需速战速决,若我和二哥去的迟了,只怕有心人会做出动作。”
姚晁叹了一口气:“只怕已经有了动作。只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谢明见他二人通透机敏,不由在心中道:若是早些时候有这两位帮着大人,这些年大人在朝中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只盼今日这事,可以有惊无险吧……
林桡和姚晁很快便跟着谢明入了宫,悄无声息地,没被旁人知道,就连走的路都是无人的小路。
等谢明将两人送到宫中,带至一片僻静之处,低声道:“二位公子在此地稍等片刻,待会儿会有御前的乐公公带两位过去。
我的身份多有不便,被有心人瞧见,咱们的关系便瞒不住了。”
林桡和姚晁都点头,表示理解。
谢明脚步匆匆,往前殿去寻人了。
此处确实算得上偏僻,如今四下无人,只剩下林桡和姚晁两个,也正好借此机会交换一下思路。
林桡分析道:“从演武场的马下手,是不想暴露身份之意。只是再缜密的行动,只要是接触过马的人,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顺着马匹的方向查,应该不会出错。”
姚晁点点头,想了想,道:“如今我们知道的细节尚且不足,只盼着御前的人也都与谢大人一心,这样才能知道更多确实的
消息。只有知晓方才演武场发生的经过、马儿的异样、如今朝堂之上的动态,才好推断出下手之人的身份。”
林桡眉头轻皱,站在原地不动,像是在思索可能的原因。
又听姚晁轻笑一声:“不过,我们倒可以猜上一猜。左右没有什么更多的信息,我们又闲着。”
林桡点头。
只听姚晁顺着方才林桡的思路,继续说了下去:“若说想要行刺皇帝,宫中是最方便的。平时皇上也不会带侍卫吧?只是选
在演武场,正好又是有侍卫的所在,若说不是刻意安排,只怕有些牵强。”
林桡同姚晁的想法一致,接着道:“从惊马到坠马,会给人短暂的反应时间。只要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单单保住性命,可能
性还是极大的。”
两人对视一眼,姚晁低声道:“若是伤势过重……”
一个重伤卧床的皇帝,朝堂上的变数就太多了。
姚晁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根据两人现下的推测,情况已经渐渐明朗,只怕始作俑者的目的,最直接的便是要拉谢谦下马。
林桡和姚晁谁都没有把这个推论说出来。
只是谢谦孤身一人,没有家族的支撑,走到翰林院主事的位置,又兼着宫中侍卫统领一职,只怕早就成了靶子。
这样一遭下来,即便圣上没有厌弃谢谦,对他的能力和信任也会大打折扣,更遑论皇帝本身……
半晌,姚晁叹了一口气,头痛道:“这才下了圣旨不到一日,京城才来了两天,咱们两个就插手这样的大麻烦,也不知是好
事坏事。只盼事情的态势不要发展到控制不住……”
林桡明知姚晁不是坐视不理的性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按照心中所想道:“二哥,此事你不该插手的。”
姚晁摇头,反问林桡:“我可以不插手。只是阿桡,你也能袖手旁观?”
林桡沉默了。
他虽与谢谦相认不久,可在心底已经认可了谢谦的品行,将他视作自己的亲人。
今日发生之事,摆明了是在针对谢谦,林桡不可能看着他陷入孤立无援。
只是……他不愿意把姚晁也牵扯进来。
见林桡眉头紧皱的模样,姚晁笑了笑,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兄弟两个,什么时候不是共进退的?况且既然御前的
人暂时站在谢大人身边,也放我们两个进来了,想来皇上不会有大事。”
林桡张口:“可是二哥……”
查案一事需得速战速决,否则若是谢谦被拉下马,他们两个便是首当其冲。
姚晁和谢谦只认识不过几日,他为什么要为此担上如此大的风险?
姚晁知道林桡心中的顾虑,打断了他的话,认真道:“阿桡,你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黑虎山上的凶险,咱们兄弟两个都一
起闯过来了。今日又算得上什么?”
林桡目光沉静,看着姚晁的眼睛,认真道:“二哥,多谢你。”
姚晁朗爽一笑,一身白衣的他显露出与平日温润气质不同的模样来,对林桡道:“好啦,兄弟之间说什么谢。若要这么算起
来,当日在黑虎山你百般维护的情谊,我还没有谢过呢。”
林桡脸上显现出认真的神色,郑重道:“二哥因我牵扯进此事,我定会护二哥周全。”
姚晁不愿林桡心中有负担,便开玩笑道:“那我就安心待在阿桡身后,专心查案啦!我们两个刚刚趟进京城浑水的两只小虾
米,不知能否把这水搅得更浑些。”
林桡看他轻松安然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心中感到一阵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