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温宁倒是不大介意, 还有闲心点评了一句, “这青石板估计没铺好, 缝隙大了点。”
要不然也长不出这么多的草来。
吴老爷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便回过神来，接话道：“可见外头都是捕风捉影乱说的，不然真的不干净, 这草也长不起来不是。你看看这草这树, 长的这般茂盛, 郁郁葱葱，可见是阴阳调和，风水上佳之地才能长出来的。”
温宁看了吴老爷一眼，这瞎话随口就来的本事，果真是了不得, 她还有的学呢。
那边的文书也不搭话，这吴老爷的话谁敢随便搭啊，那就是一个话痨，逮着一个陌生人，都能说上小半天的主。
吴老爷才不管有没人接话呢，继续道：“后边的小院子里还有一口井, 通一通就能继续用。还种了几棵桂树，花开的时候可香了……”
温宁打断他的话, 道：“厨房在哪里。可以领我去看看么？”
“当然可以，这边走。”吴老爷笑呵呵道，脚走一步, 肚子便先走了第二步。
吴老爷领着人穿过垂花门，指着东厢房靠进二门的地方道：“厨房就在这里。”
“听家里的长辈说，这房子建起来的时候，家里还没有下人，为了方便女眷们做饭，便把厨房放到这里，绝对不是像外头传的那样。”吴老爷解释道。
文书和温宁一块看向他，齐声道：“这厨房又有什么说法么？”
“嗨，能有什么说法。温姑娘你看，井就在这里，离厨房也近的很，打水也方便是不是。”吴老爷连忙转移话题道。
他不说温宁也不追问，便凑近那井向里望去。
因为许久无人使用，水面上布满落叶，透过落叶隐约能看见水中肆意生长的青苔水草，透出森森寒意。
吴老爷跟着看了一眼，默默的后退三步。
温宁转身走向厨房，吴老爷连忙跟上去，到了厨房门口却不敢跟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向里张望。
厨房空间确实大，单是大灶就有三眼，墙上更是被烟火熏出一层灰黑，看来从前没少使用。只是也许是有段时间没人使用的缘故，墙上和各种橱柜器具上，都缠绕着许多的蜘蛛网，上边还能看到许多飞虫的残壳。灶台上有些早已枯干发黑的蔬菜，地上更是散落了不少碗筷和柴火。
其他的地方温宁也懒得再去细看，总之一句话，这房子除了收拾起来工程量大，其他的还是很不错的。
见温宁出来了，吴老爷松了一口气，原本因为紧张悄悄缩进去一点的肚子，又挺了出来。
“这边是正房，只是这房子租出去许多次，住进来的人也不爱惜，里边的东西都不怎么能用了，上回让人都清了许多，缺的东西可能得让姑娘自己置办。”吴老爷继续道。
温宁摆摆手，道：“剩下的不用看了，吴老爷你看，不如我们先去把租赁文书写好？”
吴老爷愣了一下，头一回见租房的不看主屋看厨房水井的。他有些讨好地问道：“不知温姑娘租这房子是要做什么的？”
温宁也反应过来自己没说清楚租房的用途，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道：“是这样子的，我是肉巷子温屠夫肉铺的，我想把房子租下来杀猪。当然了，到时候我会在院子里盖一个草棚，杀猪是在院子里杀的，肯定不会说是把房间腾出来杀猪的，吴老爷你看行么？”
吴老爷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笑道：“杀猪啊，不是做别的就好。”
“那你看？”温宁期待的看着他。
吴老爷却忽然跳了起来，笨重的身躯起码蹦起了三寸，拍着手道：“杀猪好啊，杀猪好啊！温姑娘，走走走，我们去县衙把租赁文书写了。”
吴老爷摩挲着自己的大肚子想，杀猪好啊，自来大家伙都说杀猪的刀煞气重，鬼神皆惧。这要是天天在院子里杀猪，说不得院子里的脏东西害怕就会离开了呢？到那个时候，这么好的房子，或租或卖，肯定能有一个好价钱，哪怕是请人看着留作念想也比这样败坏下去好。
只是可惜他娘怕是不愿意，她是一直想着把老房子留在手里，说这是他们吴家在城里的第一个根。只是这房子自从出过那单子事情之后，就一直有种种传闻在市井流传。故事说的多了，便越说越像是真的一样，房子就更加难租出去，没了人气儿，自然就一天比一天阴森。
再次从县衙走出来，吴老爷红润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道：“温姑娘再见啊，钥匙你都拿好了，我就先走了哈。你要是，哦没什么没什么。”
最好别有什么事情，最好不要去找他。
温宁接过一串沉甸甸的钥匙，笑道：“吴老爷慢走。”
拿到钥匙，温宁也不急着回飞鸿楼，晃着钥匙便去了铺子里。
铺子里案板上，往日这时应当所剩无几的骨头，如今却高高的堆在案板上。大贵大富两兄弟百无聊赖的挥着小树枝，眯着眼睛打瞌睡。
大贵一下子点头点的太猛了，把自己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便看见了站在前面的温宁。
“姑娘？你怎么什么时候到的？”他连忙站起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来。
“才刚到的，不用管我，你且歇着吧。”温宁摇摇手道。
一大早就得起来，到了城里还得去给各家各户送货，只有两个人忙活，自然会累的不轻。
大富打了个哈欠，道：“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姑娘你身体好了？快坐下来歇歇。”
温宁愣了一下，应道：“啊，好了好了。对了，这几日铺子里怎么样？生意还成么？”
这几日，温屠夫回来的时间都比她往日晚些，温宁本来想要问一问的，只是看温屠夫总是累的不清的样子，到底没有问出口。而温屠，自然也没有提起过。
大贵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好，都好呢。”
大贵接着道：“听说姑娘身体不适，我们本来是想要去看看的，只是温叔说不是什么大问题，歇息几日便好，也没让我们去。”
温宁看了一眼那堆骨头，笑道：“有什么好看，不过一点小事。这些骨头怎么还剩许多没送出去？大富手艺可以啊，上边的肉丝总算是大了一点了。”
两人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大贵开口了，“这些是拿来卖的，骨头本身没什么肉，烧起来又费柴火，大伙都不怎么舍得花钱买。”
温宁拉过一边的长凳，示意两兄弟坐下，才接着说道：“这是我爹要求的？”
那案板上，肉看着都比往日的多。
大贵正想说话，便被大富悄悄的从后边拉住衣服。
“这几日生意不大好么？说说让我想想出了什么问题。”温宁自然是看见了，只是她也明白，有时候打工的，总不好当着一个老板的面，揭另一个老板的面。
大贵到底没有大富圆滑，他一把挣开大富的手，道：“温叔说这骨头白白送出去太可惜了，浪费了许多钱，要留着卖。再一个，切肉的时候，总不能回回都这么准，有时候切多了一点点，温叔也要割下来，切少的时候，往里添肉就拿之前割下来的添进去。这几日大家就不大爱来我们这里买了，前头给我们介绍周家生意的大娘，本来说还有一门大生意的，因为温叔把我多割的肉切下来了，也没再提起了。”
没想到她爹粗眉大眼一个汉子，做生意这么精细……
“咳咳，我祖父他没阻止么？”
“老人家也赞成，说是不过多费些时间，能多赚几文是几文。大娘过来那日，老人家刚好要去街上买东西，大富去送货了，我又不好当面说是这肉我故意割多的。”大贵郁闷的说道。
从前还不觉得有什么，温叔也不是那苛刻的东家。可惜自从体会过温宁接手铺子时的轻松氛围，温叔再回来，他便多少有些不习惯。
“那如今一日能多赚几文钱？”温宁继续问道。
“同样斤两的猪，一头能多赚十来二十文钱。”大富闷声闷气道。
温宁平日清账的时候，都是让大富和大贵一起帮忙的，大富心思比大贵要细腻许多，心中有数，这几日一比较便知道大概差距。
“才多十来文钱？”温宁讶异的问道，她还以为能差个六七十文钱呢。
“嗯。”大富应道，钱虽然没多多少，工作倒是多了许多。只是他们拿钱做事的，好像也没立场让东家减少他们的工作量。
“那大概要卖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东西都卖光？”
大贵道：“看情况，一般也要多卖一个时辰差不多。对了，上回那个卖莲藕的昨日过来了一趟，说是姑娘要的莲子再晒两日就好了，不巧被温叔和老人家听到了，便说这些莲子都不要了的。”
“嗯，还说了什么？”
“温叔说他一个大男人哄着你去买东西，还一次买许多，不是个本分的生意人，让他不许再来找你。”大富道，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却有种隐秘说东家坏话的快感。
温宁心中有些生气，脸上便漏了些出来，她站直身子，挽起袖子，道：“不说这些，你们帮我绑几份骨头出来，一份多绑几根，剩下的要是有人来买肉，就都送了吧。爹那边我去说，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做，旁的不用多管。”
温宁拎着骨头，先去找了大娘，一通话下来，原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大娘，重又眉开眼笑起来，还往温宁手里塞了一块点心，答应以后有生意还介绍给她。
一通下来，温宁最后才去找的老张。老张的摊子和上回还是一个位置，只是案板上多了几截洗干净的莲藕。
老张还是那个模样，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大声的招呼路过的人来看看，和温宁头一回看见的时候一个样子。
“哎，姑娘来看看，好看的花儿，好吃的莲……”眼睛接触到温宁的脸，老张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也不再招呼她。
他老张本本分分做生意，竟然无端被人说是骗子，出了好大的糗，罪魁祸首还凑到面前来，能有好脸色才怪。
温宁只当自己不知道昨日的事情，将拎着的骨头递过去道：“老张，我上回要的莲子都晒好了没有？拿来我看看，要是没有你说的好，我可是要退货的。”
老张不接，虚假的笑着道：“姑娘说的什么莲子？我老张怎么不记得了。”
温宁也不生气，将骨头递给隔壁的摊主，道：“婶子你拿着，上回老张说我莲子要的多，多送我半斤，保管是好的。礼尚往来么，这几根骨头随不值什么钱，拿回去煲藕汤可是很好的。”
旁边的老张跳脚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多送你半斤的？”
老张妻子也知道些大概，只是不大清楚老张昨日的遭遇，只以为是这位客人哪里不小心惹到了自己偶尔小心眼的丈夫，便接过骨头道：“你都一把年纪，要做祖父的人了，也好意思和一个小姑娘置气，还要不要这张老脸了。”
小姑娘温宁连连点头，笑道：“就是，我也不是故意忘了时间的。只是我这几日抽不出空来，你看我今日一得了空，不就立马过来了么？”
老张气结，又不想昨日的事情被妻子知道了，惹她难过。又见温宁一脸无辜，好似当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好继续迁怒一个小姑娘。
一时想起那日自己去送莲藕，最后却带回了肉的事情，他的警惕心立马又起来了。他怀疑的打量着温宁的神情，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温宁一脸茫然，要多无辜就多无辜，“知道什么？”
她忽然兴奋起来，一脸八卦的靠过去，神神秘秘道：“难不成这几日城里这几日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快说来我听听。”
“能有什么消息。对了，这十斤莲子可不便宜，你一个小姑娘不好做主，要不要和家里的大人说一声，再决定要不要。”老张这下相信了温宁的话，多少觉得对一个比他女儿还小些的姑娘迁怒不好，脸上神情便有些别扭。
温宁一副没听到八卦我不开心的样子，她挥了挥手，道：“不用问，钱是我自己赚的，还做不了主么？莲子什么时候能晒好？说个时间，到时候我来拿。”
“后日便可收起来，到时候我带过来。”老张答道，想了想再次问道：“你真的要么？”
“当然是真的，这有什么好骗你的。行了，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后日记得带过来啊。”温宁拍了拍手掌，说道。
“等一下，你不是爱吃莲蓬么？这两支不大新鲜了，你拿去吃着玩吧。”老张把两支莲蓬塞到温宁手里了，别扭道。
温宁接过莲蓬，一本正经道：“看着是不大新鲜，我这么照顾你的生意，老张你好歹也挑了支好点的给我。”
程瑾明出了书铺，眨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手中感受着荷包里硬硬的银子，脸上露出一个浅笑。
他目不斜视的从各种小摊子前路过，任由摊主们招呼的多么卖力，也不为所动。
才路过一摊卖各种小物件的摊子，没走几步，便默默的退了回去。
摊主一见有客人，立马招呼道：“客人看看，上好的胭脂水粉，各式府城时新的簪钗绢花，送心上人是极好的。”
不多会，程瑾明面无表情的掏出荷包，带着一样小玩意从摊子前离开。
小摊主心满意足的送走客人，心中想果然还是年轻男子好忽悠，这件东西，哪怕是个未出阁的年轻姑娘来买，也卖不出这个价，少个五文八文估计才能卖出去。
真希望来他摊子买东西的，都是这样的年轻男子。
温宁抱着莲蓬，慢慢的穿过人群，与对面那个同样穿越人群过来的清隽男子对上了眼。
程瑾明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就把掌心的东西藏到袖子里，他看着温宁手中的莲蓬，笑道：“多吃莲子好。”
降火。
温宁也笑，怎么她每回出来，都能遇上这人呢，“程三哥。”
她抽出其中一支莲蓬递过去，道：“没想到今日也遇上你了，我正想去找些吃的呢，你吃了么？要不要一起去？”
程瑾明下意识的吸腹，点点头道：“也好，早上出门前胡乱对付了几口，正饿着呢。”
啊，刚才买完东西就去吃了一个大馒头的事情，怎么可以说出来呢。
“啊，我还得去趟飞鸿楼呢。这样，你也一块去吧，正好帮着试菜，提些建议。”温宁道。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成功，明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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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我自己先去吐一会……感谢在2020-02-29 18:44:50~2020-02-29 23:2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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