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伙计轻轻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让你嘴贱，不知道齐叔家四代没女儿，全家上下疯了一样想要生一个女娃么？尤其是齐叔追生女儿追到生了五个儿子，还戳别人伤疤，真是该打……
一直到店铺关门回家，齐叔还是提不起精神。
他看着那块两斤多，一看就是上好的五花肉，心情越发沉重。
刚推开门，小小的院子里的尖叫声、哭声就一齐冲进他的耳朵，中间还夹杂着他妻子愤怒的责骂声。
“爹回来了！好大的肉啊！”才九岁的老四先发现了他，再次尖叫起来。
新的一轮尖叫又开始了。
齐叔握着妻子的手，“难为你了……”
分明妻子刚嫁给她的时候，也是个温柔娴静的姑娘，这些年来，愣是被一步一步逼成了母老虎。
齐婶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接过肉往厨房走，一边扯着嗓子大喊：“老三你不许欺负小五！老二你给我出来看着他们！老四闭上你的嘴巴！”
老二慢吞吞的走出来，不耐烦的说道：“不许吵，谁吵我就打谁！”
院子里静了一会儿……
“二哥打人了，快跑啊！”老四唯恐不乱的喊了起来……
等到厨房传来肉香的时候，几个孩子总算安静下来，眼巴巴的看着厨房里忙碌的齐婶。
齐家老大这个时候也回来了，他在一家粮铺做伙计，虽然晚上回来会晚一些，却不用像齐叔一样半夜就得爬起来。
“爹。”他直接在齐叔旁边坐下，拿起一边的大茶壶对着嘴巴，吨吨吨就是一顿灌。
茶壶里的水早就凉了，壶壁更是透着丝丝凉意。他心满意足的放下茶壶，觉得自己总算是精神了些。
“爹？你看着我做什么。”齐家老大看着自家老爹那诡异的目光，身体连忙悄悄后退一些，又将才放下的茶壶推了过去，“这壶了还有一些水，爹你请。”
齐叔看着推过来的茶壶，冷哼一声，“养你何用。”
齐家老大莫名的摸摸脑袋，“爹你不喝，那我可喝了啊。”
说完拿起茶壶又是一阵吨吨吨，直把茶壶里最后一滴水喝干才罢休。
温屠夫今日一整天都忐忑不行，脑海里各种思绪翻涌，不停的想像自家女儿会受到刁难，会哭鼻子，会……
温家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各个都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就连温静，今日一散学就回来了，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也就丁萍萍还有闲心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中午的时候还很有心情的出了一趟门。
“二姐回来啦！”守在门口的温静一下子就看到了远远过来的驴车。
“哎呀，这般早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梁婆子小声念叨着，接着她又连忙往地上吐口水，“看我，胡说什么呢……”
温宁提着东西跳下驴车，腾出一只手来摸摸温静的脑袋，“今日怎么没出去和小石头他们玩去？”
温静紧紧的抿着嘴巴，“我都是大男子汉了，不出去玩的，我要给家里帮忙的。”
“来，大男子汉，帮我把东西拿进去。”温宁笑着将手上的背篓递给温静，拉着人让开，好叫温祖父将驴车拉进来。
“祖父喝水，妹妹喝水。”温安安安静静的端着茶水走过来，放到树下的小石桌上。
“谢谢姐姐。”温宁端起一杯递给温祖父，才又拿了一杯喝起来。
“老头子，阿宁，这是早上剩的包子，你们先吃点垫垫肚子。”梁婆子将手中的小竹筐放下，欲言又止的看着两人。
她有心想问问生意上的事情，又怕打击了二人，便独自纠结起来。
温祖父对老妻最了解不过的，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才道：“今日我们起晚了，只杀了一头猪，因此卖的比往日快一些。不过我和老主顾们说好了，他们还愿意从我们这边拿肉，明日就得早些起来，多杀一头猪。”
“那便好，那便好，那便好。看我，单吃包子腻的很，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也该做晚饭了，你们吃点垫垫肚子就好。”梁婆子心头大石落地，也有了心情张罗其他的事情。
为了照顾要早起的温屠夫，温家一向是跟着他的时间走，早早的就用了晚膳。
因此别人家还在地里忙活的时候，他们家就已经开始张罗晚饭了。
赵氏原在屋里头照顾温屠夫，听到外头的动静，也连忙走出来，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了。
用过晚膳，温平便提出要回城里的事情，“爹有娘照顾着，大妹也能在一边搭把手。我早些回去也能多挣一点，减轻家里的担子。”
丁萍萍连忙附和，“对，对，我们两个在家里饿帮不上什么忙，还多添两口吃饭的嘴，不如早些回去，相公也能多赚几个钱，补贴补贴家里。”
她实在是不想待在乡下，这里的人土气的很，她可不想沾上一身的土气。
温平皱着眉头，“你留在家里给娘帮忙，过几日我会抽时间回来一趟送钱。”
“家里不是有大妹么？弟弟也不小了，都能搭把手了，我留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还不如回去照顾你呢。”丁萍萍不满道。
“行了，你要回去就回去，回去就好好做事。你一个大男人洗衣做饭也不像样，你媳妇跟着回去也能照顾照顾你。家里这边我和你祖父也能搭把手，你放心便是。”梁婆子一锤定音，丁萍萍这个搅家精留在家里帮不上忙不说，怕是还要添麻烦呢，还不如打发走。
“……行，家里钱要是不够用，就来和我说，我在城里也认识几个人，总能先周转一番。”温平开口道。
“嗯……”赵氏低低的应了一声。
温家其他人闷不吭声，丁萍萍悄悄的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温平。
温平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去陪爹说说话，你们慢慢聊。”温宁站了起来。
陪着温屠夫说了一会闲话，又说了一遍铺子里的事情，温宁便被温屠夫赶着回去休息了。
昨日有了经验，又提前和大贵约好在城门碰面，因此她带着货回来的时候，隔壁的齐叔也是刚摆好货。
温祖父也早早就把铺子打扫整理好了，因此温宁摆上东西就可以做生意了。
“齐叔早！”温宁和大贵抬着装着猪肉的大竹筐，元气十足的打招呼。
“阿宁早啊。哎哟你快放下，齐叔帮你。小姑娘抬这么重的东西，以后会长不高的。”齐叔一脸心疼的跑出来。
“不会的，我又不是用挑的，这些也不重。齐叔不用管我，去忙你的吧。”温宁轻轻松松的将竹筐放好，轻轻松松的将竹筐里的肉都倒出来。
那边齐叔已经叫上了自家伙计，帮着往铺子里抬东西，“你一个小姑娘家懂什么，这么重的东西，你小人儿骨头还没长好，搬这些一样会长不高的。”
温宁不信，又拿不出什么有力的反驳证据。
“谢谢齐叔。这是我娘烙的鸡蛋饼，齐叔拿两个尝尝。”温宁将一个竹编的食盒递了过去，又对正在里头帮着整理分类的温祖父道：“祖父，您带着我跑一趟，也认认人。”
车上几个小的竹筐，都是今日要送的货。和人家做生意，总不好连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今日无论如何，她总得自己跑一趟。
和温家合作的铺子，都是一些个小饭馆小面馆，每日间用肉的量真不算大，但是胜在稳定，每日都要拿货。倒是有一家做熟食的，温宁觉得，他家铺子应该能把肉铺的下水等零碎都吃下。
“对，多加这几味药材，卤肉的味道会好吃很多。店家你也不用担心成本会增加，这卤味，越是老卤做出来的越香，只是份量我记得不确切，店家怕是要多试验几番才行。我肯定不会坑店家的，我还指着你们从我这里拿货呢，你们东西卖的好，自然会多光顾我家，这是双赢的事情，我自然乐意的。”温宁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熟食铺子的店家还是不大愿意，“这药材，要是把人吃坏了怎么办？不行不行，我不能冒这个险。”
“你听我说，你看前头那家做羊肉一绝的铺子，里边用到的胡椒之类的，从前是不是也是药材香料，如今拿来做羊肉，是不是顶好？再说了大户人家里，这些药材早就入菜了，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不信你去问问药铺的老板，这些味药，是不是对人好的，是温养着的，也不是那霸道的性子，肯定不会吃坏人的。我要不是无意中从书里看到的，又没记住具体用多少做出来的味道好吃，还要管着铺子那边，不然我早就自己做了，这钱它赚着不香么？”温宁一脸的信誓旦旦。
这些个方子，多是厨师往网上贴所谓秘方，用料大同小异，只是每一味的用量没贴出来罢了，想来大致方向是肯定没问题的，剩下的店家自己探索呗。
“那行，我试试看，要是行的通，我以后所有货都从你这里拿。”那店家犹豫片刻，一咬牙答应下来。
他家生意不温不火，最近拐角那里又开了一家熟食铺子，抢走了不少生意，他要是再不做出改变，怕是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行，我也保证，这几天，肯定不会传出去。”不从她这里拿也没关系，她不是很介意把方子传的满街都是，反正她自己是做不来的，其他人做的来也很好啊。
接下来，温祖父全程目瞪口呆，看着自家孙女一通话砸下去，几家老主顾都被砸的晕头转向，纷纷答应加大进货量，还新谈下了两家铺子。其中一家原来是专卖羊肉的，一家是一直坚持零散拿货的。
“这样能成么？要是这些方子有用，我们自家做，或者是卖到酒楼不是更好？”回铺子的路上，温祖父终于问出之前一直压着的问题。
“总归是要试一试的。大伯家堂哥以后是要考进士的，这样的生意是肯定不能做的，也做不来。大姐手艺还行，但是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况且这些方子也不算多好，顶多胜在新奇点，少见点，人家大酒楼多的是比这好的方子……”温宁耐心的解释道。
回到铺子里的时候，案板上的猪肉已经少了将近三分之一，这还是只有大贵一个人忙活的缘故，看来早上的散客，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辛苦你了，大贵你休息一会，这里我看着。祖父，今日忙了一早上，你去后头歇息会。”温宁说道。
肉铺后头隔出了一个小小的隔间，也不大，只放的下两条长凳几块木板拼成的小床，勉强算是一个休息的地方。
温祖父如今六十有一，到底是上了年纪的，身板子自然比不上年轻人，这两天又起得早，里里外外忙个不停，身体还真的是乏得很，因此也不推辞，转身进了隔间。
倒是大贵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听了温宁的话，也只是摆摆手，“我不累，现在也没什么客人，忙不到哪里去。早上的鸡蛋饼还剩下两个，你要不要吃？”
没生意的时候，各家店铺的人便会坐到门口闲聊。这会右边那家同样是做猪肉生意的店家正探头探脑的往温宁这边瞧呢。
温宁全当自己没看见，一手托腮闭目养神。习惯了晚起，忽然要她天天早起，身体一时间适应不过来，现在正困的很。
“我说小姑娘，这肉铺的生意苦的很，天天鸡没起来我们就得起来。我们一帮大男人还好，你一个小姑娘吃不了这苦的。我看你还是把铺子盘给我算了，我们两家也算是多年的邻居，价格好商量。我郑大在这周围也是小有名气的，为人最公道了，你这铺子盘给我，肯定亏不了。”那人忽然开口道。
温宁只决定耳边嗡嗡作响实在是烦人的很，“不盘。”
“哎我说小姑娘，你这是什么语气，我好心好意和你说话，你就是这个态度的？”那人十分不满自己被当众落面子。
温宁睁开眼睛，嘴角一扯，“不盘，这个语气您可还满意？”
“你！”
“我说郑大，你还要不要脸了，一个小姑娘你也欺负。再说了，温店家那腿伤的也不重，想来不用多久就能回来坐镇铺子，人家好好的生意不做，非得把铺子盘给你啊？你可要点脸吧。”齐叔越过案板探出头来。
“就是，忒不要脸。”
“人家不要脸，但是人家生做的大啊，听说郑大在下头的镇子里又开了一家肉铺呢。”有人酸溜溜的说道。
有同样对温家肉铺动心的人道：“郑大也没说错，这一个小姑娘家，抛头露面总是不好的，还不如把铺子盘出去，换成实实在在的银子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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