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自从上次津岛和羽生雄冢的谈话过后，梨香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津岛了，而再过两天就要开学了，津岛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津岛那天回来后，就只是告诉她，一直很关照他的那位病人病情恶化了，他可能要去病人那里住几天，陪他走过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那天晚上，津岛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让梨香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就像小时候那样。他可怜兮兮的说以后要好长时间见不到梨香了。
梨香同意了，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踏实。
这几天羽生家好像失去了曾经那种轻松愉悦的氛围，家中无论是下人还是管事都一天到晚忙的见不到人。连难得不出差的父亲也是夜夜待在办公室里。
或许唯一没变的就是天天腻在梨香身边的优太了。
白天的羽生宅安静的简直不像话，梨香的心就像是悬在半空中似的，慌乱的站不住脚。
“优太。”梨香跪坐在地上，俯下身看着趴在地板上正在完成老师布置的数学作业的小优太。羽生优太与梨香如出一辙的银灰色头发在水晶吊灯的照映下仿佛散发出了一层柔光。
“唔？”优太认真的算着作业，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
“优太有多久没有看见过你妈妈了？”梨香问出了这个盘绕在她心中很久的问题。她隐隐觉得，羽生家最近的不对劲和这位感觉突然消失了很久的羽生家主母有关。
不然，身为家族主母，为什么失踪了那么长时间却一个人都没有过问？
小优太皱起眉头，坐起身来，掰起小手指，大大的黑色眼睛满是认真之色。
暑假姐姐回家之后好像就没见过妈妈了，因为妈妈说是给爸爸准备惊喜去了，让他保密。
暑假已经过了一个半月了……还有暑假前过了多久呢……？
好像是两个月……
那么，两个月加一个半月是多久了呢。
小优太一脸惊恐。
“姐姐，优太已经快五个月没有见到妈妈了！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之前和他一起玩过的铃木园子和他说过，园子妈妈生日之前园子爸爸花了一个月时间去布置了一座岛去送给园子妈妈。
但也就用了一个月啊……
难道妈妈要布置一片姐姐和他说过的群岛？？？
妈妈太辛苦了。优太感叹道。
梨香木着一张脸，放下了优太的数学作业。
这是怎么回事。她记得她和津岛的数学成绩都挺不错的啊，为什么到了优太这里就完全没有羽生家的数学荣耀了？？？
请你给我掰两节手指头，再掰上四节手指头。
然后你再数数？
梨香不想再关注羽生枚的失踪时间问题了，就算是知道了也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倒是优太的数学问题，或许她还可以抢救一下。
优太乖乖的掰着手指头。
“七？”黑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一脸呆萌的歪着头。
哦，好像没救了。
就在梨香对优太谆谆教诲之事，寂静了快半个月的羽生宅热闹了起来。
但梨香觉得，还不如就这么寂静着，哪怕寂静个几百年也行。
原本和谐的羽生宅，倏地响起了炮火声和机关枪的扫射声，微微敞开的房门外可以依稀看见飞溅的尖锐木块，梨香和优太的身体瞬间僵硬。
身在横滨的他们，对这声音简直太熟悉了。
这是横滨每晚每晚一到黑帮火拼的时候，就会响遍横滨的恶魔的进行曲。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突然来进犯羽生家？？
哪怕是合法黑帮，也是绝对不能用**杀害普通人的啊！这是**和黑手党不成文的协议。
整个横滨唯一有这个胆子的，只有那位。那位疯了，绝对已经疯了。
是那位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近几年疯狂把势力洒向日本各地的老疯子。
下人们的尖叫和绝望的哭喊把梨香刺激的头皮一麻，愣在原地的身体才仿佛恢复了机能，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场混乱的原因，身体已经条件反射的抱起已经吓得趴在了地上的优太，一头钻进了旁边的橱柜里。
“姐……姐姐，是坏人吗，额呜……那些会**的怪物吗。”优太蜷缩在梨香怀里，呜咽着。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手紧紧抓住梨香的衣领，就怕下一秒姐姐就会消失了一般。
“嘘——优太，别说话，会被人找到的。”梨香赶忙捂住犹太的嘴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梨香尽可能的放轻了呼吸，用勉强能听清楚的气音安慰着已经被吓坏了的小优太。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优太不要怕，姐姐在这里。”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两人挤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不知道呆了多久，梨香只感觉脚已经麻了，麻的已经没有知觉了，血液不流通导致神经纤维供氧不足的地方全身上下已经越来越多，控制着优太不要乱动的双臂，过度紧绷的大腿内侧，还有已经变得冰冰凉的双脚。
周围的枪炮声已经轻了下来，偶尔传出的几声**清理着自以为侥幸逃脱的猎物。
梨香还是不敢动，生怕被恶魔发现优太和自己。
太好了，治酱已经提前离开了……梨香此时不禁庆幸。
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仅存于这个世界上的对自己最好的长辈。
“唰——”橱柜的门被忽然不知道被谁推开了。
梨香呼吸一窒，仿佛心跳都落下了一拍。
脸上的热度随着空气重新流入橱柜而全然尽失，小脸变得煞白。
“妈妈——”优太惊喜的大叫了一声，刚想扑到突然出现的羽生枚怀里，被梨香猛地一拉，重新跌入了橱柜。
羽生枚看着紧紧抱着自己儿子的羽生梨香。
女孩儿极为警惕的瞪着自己，想必是已经猜到了一些前因后果。
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即使心里还有着对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的芥蒂，羽生枚也不得不赞叹一声。
优太在梨香怀了不断挣扎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不让自己到妈妈那边去。
他不明白，他不明白啊。
羽生枚蹲下身，与梨香对视着。
看的出来，女孩其实很害怕。
她的身体很僵硬，在那里强装镇定的一动不动，头微微低着，但眼神却从下而上死死地盯着自己。仿佛一头遇难了的小狮子似的。不顾优太的挣扎，紧紧地抱着优太。
羽生枚将枪口抵在了梨香的太阳穴那儿，还有些发烫的枪口不断提醒着梨香，或许就在前几分钟里，就有不少羽生家的族人痛苦惨叫着死在了她的枪下。
会死的。
真的会死的。
梨香的双臂有些不自主的颤栗，手指高频率的抖动，就是这样，她也没有放开优太，完全凭借着关节的毅力坚持着。
优太终于发现了妈妈的不对劲，身体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
妈妈在干什么啊……
优太在这里啊……
妈妈，你看看优太啊……
“首领告诉我，一个不留。”羽生枚曾经柔软好听的声音现在在梨香耳边宛若恶魔的低语。声音是不带一丝感情的冷漠，或许连机器人设定好的机械声都比她阴阳顿错的多。
机器人是不带感情的。
“你错就错在，你是羽生雄冢的孩子。”
不管是羽生梨香还是羽生优太，他们那一头标志性的银灰色头发都让她觉得刺目的眼睛都要发疼。
在优太很小的时候，羽生枚一个人抱着他的时候，她会轻轻的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看着孩子天真不韵世事的单纯表情，拼命的克制住内心对于这头碍眼头发的恨意，告诉自己，他还小，他还小，还不到时候……
那时候的优太会笑的灿烂的扑进她的怀里，用着还说的磕磕绊绊的撇脚日语软软糯糯的叫着她“お母さん”。
他说，全世界最喜欢妈妈。
后来，她为了取得首领的信任，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用着不同的借口告诉优太“妈妈有事，妈妈很忙。”“下次再陪优太好不好啊”。
她从别人的嘴中听到，羽生梨香今天又带着优太去了横滨博物馆，羽生梨香带着优太去坐了横滨最大的摩天轮，羽生梨香带优太去吃了最新出的新口味可丽饼。
她听别人说，优太今天笑的很开心。
她没有陪优太去过任何地方，玩过任何能让优太记忆犹新的新奇玩意儿，但是，原来陪着优太逛完全横滨，玩遍游乐园，其实只需要几天时间。
她应该是有这些时间的。
她最后只能听着优太口口声声的大声说“优太最喜欢姐姐啦！”
把随手买得到的寻常小东西送给优太，哪怕是重要的生日礼物。
对了，就在优太的六岁生日那天，羽生雄冢在出差，而她这个不称职的妈妈在港黑的训练之后，很晚的回到家，一眼就看到守在客厅里的梨香和优太。
那个时候，她的脑子差点没反应过来。
优太抱着一束因为时间太久而有点儿焉了的玫瑰花，小绅士般的站在她面前，用着有些害羞的语气说道。“妈妈，你辛苦了啊。”
为什么是我辛苦了？她记得当初自己是这么问的。
“姐姐说，妈妈生我的时候，是很辛苦的，比优太背着书包绕家里几十圈都要辛苦，所以让优太要好好谢谢妈妈。”
那个女孩儿那时候说什么的来着。
她忘了。但又好像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的示意优太做完“仪式”。
谢谢你。她对着女孩感谢道。
女孩儿只是摇了摇头，拉着优太回房间去睡觉。
是真的有些太晚了啊。
羽生枚看见女孩警惕的看着自己，将优太的小脑袋摁在自己怀里。一双和奈奈子相同的紫色眸子紧紧地盯着自己，在里面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她差点以为自己用枪指着奈奈子。
“你不会杀了她的。”那个男人在临死前看着羽生枚，带着他那该死的冷静。“因为她是奈奈子的孩子。”
他当初看着奈奈子死的时候，也是这般冷静吗？
“但她也是你的孩子。”她哽着喉咙。
男人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别狡辩了，枚。”
“我太了解你了。”
不，你从来都不了解我。她说完了这句话，毫不犹豫的扳下了扳指。
优太的脑袋费力的动了动，透过梨香抱着他的双臂之间的空间，努力的看向了此时让他不禁害怕的妈妈。
他不敢说话，只能狼狈的哭，哭的鼻涕眼泪糊了梨香一身。
豆大的泪水从那双大黑眸子里淌了下来，无助又害怕的看着羽生枚。
她到底在干什么……
这孩子是我的儿子啊……
是我的儿子啊……
是枪变重了吗……她怎么有点握不稳了呢……？
……
“从后门出去，到书房，**柜第二层，从左往右数第三本书，往里推一下。”
羽生枚低声说道。“那里有个密室，最起码五天之内别出来。”
梨香看着她，有些呆愣。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羽生枚低喝一声，动作急切地想把梨香从柜子里拉出来。
梨香踉跄了一下，忍着阵阵发麻的脚底板，回头看了羽生枚一眼，捂着优太想要叫喊的嘴，头也不回的向后门跑去。
优太想回头看，却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了。
……妈妈呢……？
羽生枚走出房间，看着候在门口的两个黑手党。
其中一个大汉皱了皱眉。“刚刚你不是说话了吗，人没解决吗？”
他们没有听见任何**。
“砰——砰——”
两人倒地，脑袋与地板接触瞬间，发出了两声沉重的闷响。
远处的几个人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悉悉索索的行动着准备过来。
羽生枚太清楚他们处理叛徒的手法了。
她凄厉的笑了笑，□□抵住了自己的下颌。
发烫的枪口让她那处的皮肤一阵颤栗，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啊，忘记和她说了。羽生枚想。要让她好好保护优太。
她想起了那双受惊野兽般的眼神，虽然弱小却极力瞪着自己的与奈奈子同出一辙的紫色眸字，和哪怕害怕的不行还紧紧将优太护在怀里的双臂。
她释然的笑了。
她会的。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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