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中,嘉和帝已开始精神错乱,嘴里断断续续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陆离退到一旁,让余幼容坐到龙塌边。
若是再没有医治方法,皇上恐怕熬不过今日。
陆离本还想继续往下说,见余幼容随意检查了下就收回了手,不禁问,太子妃可想到办法了?
谁知余幼容答非所问,还真是黑死病。厉害厉害,也亏得这位晋亲王能找到身染黑死病的人,还大费周折的让他老子感染上。这六亲不认的作风着实令人佩服!
当然是黑死病。
这两日陆离一直待在养心殿,自然不清楚京中的传言,也不太明白太子妃为何要这样说。
他又问,北境爆发的瘟疫据说就是黑死病,得到控制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才回京,不知究竟是怎么控制的?余幼容忽略陆离期待的眼神,兜头泼了他冷水。
北境不是瘟疫,是中毒。
什么?不是瘟疫?那——陆离猛地转头望向龙塌上的嘉和帝,那皇上怎会染上黑死病?
震惊过后陆离不忘继续问,太子妃知不知道如何医治黑死病?
黑死病在大明是不治之症,原本陆离还抱着太子妃应该能治的希望,如今听她说北境爆发的不是瘟疫,希望被浇灭了一大半,却依旧不死心。
知道是知道——
黑死病是鼠疫的一种,在余幼容出生的那个时代已经有疫苗可以预防,治疗可以用链霉素,就是一种氨基糖苷类抗生素。
可惜,她没有链霉素,也不太想去研究。说明白点,她不太想救。
余幼容虽然没有将这几个字说出来,但她将这几个字清清楚楚的写在了脸上,陆离很会看眼色。
立马就懂了。
不过这也不能怨太子妃,皇上这次将太子殿下送进昭狱摆明了就没给他留生路,是他不仁在先,又怎么能怪太子妃不义?换言之,是皇上自己绝了自己的后路。
萧允绎一进来便察觉养心殿中的气氛不对,他家小姑娘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陆离则几次欲言又止。
他看都没看龙塌上的人一眼,问,怎么了?
余幼容用眼神示意了下嘉和帝,说话极直白,快不行了,如果还有用我就想办法让他多活几日,没用的话——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萧允绎这才吝啬的丢给嘉和帝一个眼神,当看到龙塌上脸色极差的人,心还是没来由的揪了下。
声音却冷情的很,有用,留着他处置徐明卿和颜灵溪,拔掉他们的势力。
总之不能是他这个被废的太子要这两人的性命,二十年前的真相也必须由他亲自昭告天下,而且有些话他想当面问他一问。
那行。
余幼容二话不说又重新回到了龙塌旁,这次明显比之前认真了许多,将嘉和帝当个病人对待了。这前后的态度转变之大看的旁边的陆离眉毛直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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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嘉和帝幽幽醒了过来。
睁开眼便看见立于龙塌前的萧允绎,以为自己眼花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只是没想到再睁开眼前的人更清晰。
他颤抖着嘴唇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允绎,龙塌前的人闻声走近两步,本就没血色的脸庞在幽冷月光的映照下更加惨白,他看向嘉和帝的眼神也极冷,半晌才说了句。
醒了。
朕——朕这是怎么了?嘉和帝没问萧允绎怎会出现在这里,他有些不敢问,为何朕浑身无力?
你得了黑死病。
没什么情绪的一句话惊得嘉和帝脸色大变,黑死病?你——你竟然如此害朕!
如果说刚才萧允绎还在想,等他这位父皇醒过来要如何面对他,那么此刻他只觉得浑身凉透。
这个人从来就没有给过他信任,更遑论父子之情?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将心底的最后一丝情绪也碾灭。
儿臣被父皇关在昭狱,又由大皇兄看管,如何害得父皇?对了,忘记告诉父皇,大皇兄昨日领兵逼宫,幸得董大人镇压。如今不知逃哪儿去了。
他微微弯腰,让嘉和帝听得更真切些。
父皇染上这黑死病可多亏了大皇兄,他不知北境的瘟疫并非黑死病,想借此要了父皇的命,好继承大统。
这便是——你一心护着的好儿子!
你一心为他着想,可是他呢?他想要你的命。说完这些萧允绎似乎轻松了许多,那些与嘉和帝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也似乎飘向远方,越来越远
龙塌上的嘉和帝惊恐万分,不可能,允聿他——不可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肯面对现实呢。
事实便是如此。
嘉和帝努力从萧允绎脸上看出说谎的破绽,可他看来看去只能看到满眼的讽刺,整个人像泄了气般,眼中的神采尽数褪去,所以——你现在想要如何?
母后是你下令赐死的?
嘉和帝微微颤了下,尘封多年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想否认,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否认的必要了。
你母后处处与朕作对,朕不得不——
作对?
前一刻萧允绎还算冷静,这一刻却忍不住动怒,陆左相和贺大将军哪个对大明不是鞠躬尽瘁!哪个对你不是忠心耿耿!包括母后——萧允绎气到声音在发抖。
母后对你也是情深义重——你说母后处处与你作对?母后是不想看你一错再错规劝你!可是你呢?
不知萧允绎的哪句话触到了嘉和帝的逆鳞,他瞬间苍老了十岁。
父皇害怕,父皇也会害怕啊!
你不知道,你不会知道——哪怕他们已经捧着白绫去坤宁宫,我依旧是犹豫的,我的心依旧是摇摆不定的,可是我没有办法,你母后不会允许我动陆洵!
我从未停止过后悔,允绎,父皇也后悔啊!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
自古帝王哪个能容忍得了功高盖主的臣子?这不是他的错,这是上位者巩固地位的手段!
父皇也是真心对你母后,封你为太子也是真心想要将江山交予你。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因为姒烟的死他们父子终究离了心,再难没有嫌隙。
而他,每次看见他总能想起姒烟,想起陆洵,渐渐的他开始害怕看到他。
所以他不愿进宫,不愿入朝,他便都随他去了。
哪怕他除夕不在宫里他也从来不过问,因为只要他一出现,他便忍不住想,本该团圆的日子。
可惜少了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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