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气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若有若无是因为这些尸体只在七窍处挂着血痕,眦裂口开,死相怖人。稍怔后,余幼容上前查看尸体,尚有余温,说明刚死没多久,没有外伤俱是中毒而亡。
她回过头看了眼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的杜若,声音就像此刻的秋雨,凉丝丝的。
“过来认人。”
杜若听到她的话慢吞吞的挪动脚步,走了许久才走到那堆尸体前。他是大夫,还是京营中的军医,是见惯了尸体的。
然而此刻——
雨幕中很是狼狈的人吞咽着口水,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上前寻找这些尸体里面有没有杜仲。时间突然慢了下来,慢到雨细细密密的,淋湿了几人的发梢和衣摆。
风吹过,带起阵阵凉意。
一一辨认过这些尸体后杜若的脸色越加复杂,像如释重负,只是眉心拧的更紧了。
他看向余幼容,“没有家父。”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步诡异的境地,杜若已没有方才那般坚持。
更没了继续阻扰的心。
“他们中的毒……”
他在炼制毒药方面没什么天赋,也无法确认这些人究竟中了何种毒,这毒又是不是他父亲的?但既然人是在别庄里遇害,而他父亲又不知所踪。
大半的可能就是他父亲所为吧!
至于他父亲为何要毒害自己人……杜若只能以苦笑来回答。
他父亲爱毒成痴,更爱别人中了他所制的毒药后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过程,看到他们痛苦的神色他会兴奋。
会更加疯癫。
就连他这个亲生的也是唯一的儿子都未曾幸免。别庄里的人又算得上什么?
杜若本就空洞的眼中多了几分沮丧,声音一出口仿佛就被风吹远了,“家父所炼制的毒,我不太清楚。”
即便没看杜若此刻的表情,余幼容也判断得出他没撒谎。雨更大了,劈头盖脸落下来,将尸体七窍上挂着的血痕冲刷的一干二净。
余幼容扭头去看君怀瑾,“先去灵音寺吧,等小孟大人他们到了再处理尸体。”
君怀瑾应了“好”。
刚要抬脚往前,脚下一晃一个踉跄,余幼容离他最近,伸手去扶他,才触到他的衣服指尖突然一点尖锐的痛。她视线扫过去,便看到君怀瑾的衣服上粘了几颗带刺的植物。
好像是苍耳。
察觉到余幼容的停顿,萧炎顺着她的指尖望去,也看到了那几颗绿色的长满刺的果子,“是刺刺果。”
这么会儿功夫君怀瑾已经稳住了脚步,隐约还是有眩晕感。
然后就看到陆爷从他衣服上扯了什么东西丢掉,在山中粘到苍耳很正常,没有人太过在意。
夜色深,还下着雨,除了余幼容也没有人看到她指腹上冒出的一点血珠,而就连她自己都未将这么小的伤口当做一回事,无所谓的拭去了那滴血。
**
到达灵音寺,雨未停。天边已经有亮光了,只是太阳升不起来。
来开寺门的小和尚看到门外站着四个浑身湿透的人,先是震惊,随后赶紧将人请进来,又是让其他小和尚带他们去换干衣服,又是去找自己的和尚师父。
一阵手忙脚乱后,四人换好了衣服,喝上了姜茶,来处理这件事的和尚师父也已经到了。
不得不说,灵音寺香火鼎盛除了佛祖保佑菩萨慈悲以及有玄慈大师玄祯法师。
跟这些大小和尚师父也分不开。
知晓君怀瑾的身份后,和尚师父又去将玄祯法师找了过来,玄祯法师后面还跟着一条粉红色的小尾巴。
一看到余幼容,那条粉红色的小尾巴就摇摆了起来,她视线紧紧盯着余幼容湿哒哒的头发,掉头噔噔噔的就跑了,再回来手上捧着一条粉红色的汗巾。
“陆——”
不对,不应该叫陆公子的,要叫太子妃。可是——看太子妃的男装打扮她应该不希望被人知晓身份吧!
姜芙苓重重点了下头自我肯定,嗯,还是应该叫陆公子。
“陆公子,给你擦头发。”
她一手提着绣满粉色小花的裙摆不让地上的雨水沾湿,一手捧着粉红色汗巾小跑到余幼容面前,明明没几步,脸却跑红了,她将粉红色汗巾递过去,仰着的小脸满是期待。
余幼容看看她,又看看汗巾,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姜芙苓立马便笑开了,她抬手按了按滚烫的脸,听着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的心脏,恼自己没出息。
这段时间的佛经又白抄了。她在心里双手合十,念了句。
阿弥陀佛——
余幼容和玄祯法师都是话不多的人,萧炎是侍卫,是主子的影子,没有必要自然不会开口,而唯一能活跃气氛的君怀瑾此刻也恹恹的,打过招呼后周围便只剩下了雨声。
姜芙苓小兔子般的眸子像是黏在余幼容身上一般,感觉到气氛凝结,自告奋勇,“陆公子,你饿不饿?我带你去斋堂。”
“不必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姜芙苓用力摆着白嫩的小手,又问,“还是你困了,想先去休息?”
余幼容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言脸色越来越差的君怀瑾,“先去休息吧。”说着便看向一旁的小和尚,语气礼貌却疲倦,“有劳小师父带路。”
“我带路我带路。”
姜芙苓现在算半个灵音寺的俗家弟子,之所以算半个是因为灵音寺从来不收女俗家弟子。
灵音寺的大小和尚师父们对这半个俗家弟子已十分熟悉,知道她不管是上早课还是抄经文都是不情不愿的,每日从早到晚哭丧着脸跟在玄祯师叔后面。
像此刻这般积极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到。姜芙苓势在必得,“你们谁也不许跟我抢!”
“陆公子是我的!”
最后几个字姜芙苓原本只准备在心里说一说,谁知嘴巴它有自己的想法,把心里面的话说出来了!!
她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无数颗金光闪闪的小星星在她眼前转来转去!
呀!好难为情!
呀!陆公子会不会不理她了?只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越来越低,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她很想看看陆公子的表情,可是她怂,她不敢……
就在姜芙苓的脑袋热气腾腾的快要冒白烟时,雨声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她抬头就看见那位大理寺卿跌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