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进了风,黄梨木桌上的烛火“噼啪”一声响,四溅的火花亮起又熄灭。
冷香中的血腥味异常明显,先前应敌时不慌不乱的余幼容此刻血液有些凝固,脑袋也嗡嗡的。
她视线扫了一圈,先是看到了靠在床边衣衫凌乱的萧慧敏,不止是凌乱,她外衫松松的披在肩头,敞开的胸前月白色的肚兜全露在外面。
锁骨处有几道明显的红痕,仿佛在告诉别人方才发生了何事。
余幼容眸光越来越冷,连身后匆匆赶来的君怀瑾都感觉到了杀气,生怕她会冲过去掐死萧慧敏。
此刻的君怀瑾反倒比余幼容更加冷静。
他绕过前面的人进了屋,在墙角处发现了双眸紧闭的温庭。他也不看身后罩着阴森冷气的人,径直朝温庭走去,等到了他面前才发现他周围都是碎掉的瓷片。
而他手中还紧紧握着一块,尖端滴着血,露在外面的小臂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痕,血流了一地。
“温大人——”
君怀瑾小心翼翼的唤了声,想伸手推醒墙角处的人,然而他只是稍稍靠近些,墙角处的人便受惊般的往后缩,口中断断续续。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滚——滚——”
这下子别说是余幼容了,就连君怀瑾都心疼难以附加,他还是第一次轻声哄一名男子,女子他都没哄过。
“温大人,温庭,是我,我是君怀瑾,没事了,陆爷来了。”
说前面几句话时温庭依旧十分抵触,直到听见最后那句“陆爷来了”,他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眼。
眼底的戾气吓得君怀瑾往后一仰,半晌没有下一步动作。
昆仑美玉浸血了。
温庭重重喘着气,迷离的视线掠过君怀瑾朝他后面望去,看见那里的人后猩红的眸子瞬间便柔了下来,他低低唤着。
“老师——”
余幼容过来的时候君怀瑾主动让到了一边,她蹲下去只说了一句话,“没事了。”
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先喂了温庭一粒解毒丸才去探他的脉,确认没大碍又去理他凌乱的衣服。
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也不看他。
“老师——”
温庭的气息比刚才稳了些,只是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泛着一层不寻常的红,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在墙边,他盯着余幼容发抖的指尖,看着她帮自己整理衣服。
即便她不问,他也急于解释,“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
身前的人点点头,“我知道。”
说完便看向一旁的君怀瑾,“君大人,劳烦你将温庭送回去。”她没说自己要做什么,起身朝萧慧敏走去。
**
晨光熹微。
余幼容提着从濯缨巷买回来的瓜果鲜蔬,一边走一边思考要给温庭做哪几道菜。他昨晚受的伤不重,不用缝线,包扎下就行了。君怀瑾将他送回成贤街。
药效就过了。
至于后来余幼容做了什么——她原本是扛着衣衫凌乱的萧慧敏要将她扒光了挂在定远王府大门前的,结果刚扒下外衫萧允绎就来了。
他一言不发将扔在地上的外衫拾起盖住萧慧敏,“定远王府如今风头正盛,不好得罪。”
面前的人不以为然,风头越盛越好,她就是要萧慧敏身败名裂,让整个定远王府都受她牵连。
萧允绎一眼便瞧出了她的想法,无奈的叹声气。
“成千翎怀上龙嗣,宫里那几位正坐不住呢!你这是要白将把柄送到她们手里利用一番?明明有百种千种不暴露身份的报复法子。”
萧允绎摇头,就差脱口一句:平时瞧着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犯了傻?
上次也是,竟然不管不顾的就要去杀孟夏,还要杀徐明卿,他相信她有那个本事杀完人后全身而退。
可是然后呢?被朝廷通缉?
余幼容望着萧允绎许久没说话,这世间能让她冲动行事的没几个,温庭算一个,能劝服她的更没有——她拧着眉,很是烦躁的扫了眼被她扔在地上的萧慧敏。
“行吧,听你的。”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萧允绎无奈的将她拉过来,“有我在呢!”作为温庭的师公,他怎能看他被欺负?
就算不怎么讨喜,也要护着不是?
听了这句话余幼容有片刻恍惚,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不用再独自面对一切了?原来她也有可以依靠的人了啊。
她看着月光下的人,清绝矜华,曜曜如明珠,皎皎如明月,心里想他不会是老天派来拉她出迷途的神明吧?嗯,他就是她的神明。
她抿着唇正要问他怎会恰好出现在定远王府,萧疏钰突然从台阶下蹦了上来……
拐进成贤街没多久余幼容就听到了一阵哄笑,她抬起头便看见几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正围坐着下棋。
正对着她的那位老人家就住在他们隔壁,时不时的就会给她和温庭送些吃的。
昨日那盆葡萄,很甜。
走近些后,她看见老人家不知发生了何事盯着棋盘愁眉苦脸,接着又听到周围几人的谈话。
“老元头,你又要输啦!还是老赵头厉害。”
“是啊!老赵头这棋艺在京中该是无人能敌吧?说不定在大明朝都无人能敌。”
被众人围着夸奖的老赵头十分得意的捏着胡须,朝对面的人哼哼,“我说老元,你都输了三局了,还不服?这人啊要有自知之明,千万……”他还要说下去。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葱段似的素白纤手,那只手从棋笥里捏起一枚黑子,姿态散漫又随意,轻飘飘的一掷。
几名老人家一一愣住,等回过神来不满的瞪向这名捣乱的小少年。
颇嫌弃的责骂,“哪来的小子?”
“知道何为观棋不语真君子吗?”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只顾着指责,根本没朝棋盘上看。这名过路的小少年便是余幼容,她看着几名老人笑,样子礼貌,语气不礼貌。
“我还真不是君子。”
“小陆?”
老元头只在起初呆了呆,此刻见几人声讨她,立马怒了,护犊子似的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你们一个个的,都可以做人家爷爷了!这副讨嫌的模样也不怕被人笑话!”
老赵头冷哼,“我可教不出随随便便就动别人棋盘的孙子。”他上下打量着这名衣着普通的小少年。
不屑,“你会下棋吗?”
说完这句话他便看了眼面前的棋盘,随后视线又移回到小少年身上,还想再说两句,身子突然一僵,再次看向棋盘,浑浊的瞳孔瞬间放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