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孟夏看清来人是谁,几匹骏马已到了他面前,马蹄扬起,一声长嘶,他吓得往后缩了缩。
待他恢复镇静马上的人已跳下马,为首的那人看都未看他,径直往尸体那儿走去。
抬着尸体的四名衙役甚至都未来得及阻止,只见那人在尸体上面摸了几下,一个荷包和一枚玉佩便落入了她手里,接着孟夏便听见了一道略显散漫的声音。
“君大人,这人是吴耀祖。”
直到对视上那人的视线,孟夏才认出眼前的人是陆聆风,他浑身一个激灵,依旧强装镇定。
“你说他是吴耀祖他就是吴耀祖啊?”
余幼容也不同他争执,一字一顿的问道,“既然不是吴耀祖,你急着将他带回刑部干什么?”说着她慢悠悠的朝孟夏走了过去,将那枚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
“知道这是什么吗?”
即便中间还隔着些距离,孟夏已经感觉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他吞咽了下口水,“本官怎知这是何物?”
余幼容直接转过身,用随身携带的棉手帕将那个荷包和玉佩包好,侧身抛给了不远处的君怀瑾,“君大人还记得之前送回来的那封信件吗?”
“自然是记得的。”
君怀瑾边说边掀开手帕的一角,极仔细的观察着那枚玉佩,“这是吴耀祖的传家玉佩,玉质算不上多好,应该不会有人刻意去仿制。”
有了这枚玉佩,君怀瑾说话的底气更足,“孟大人现在应该不会再阻拦我们办案了吧!”
“你!”
孟夏忌惮的看了眼余幼容。
他虽然有些怵她,但也不敢将徐左相的话当耳旁风,“你说这枚玉佩是吴耀祖的传家玉佩,我也可以说它是吴光宗的传家玉佩。这玉佩不足以证明死者的身份!
下着雨,余幼容原本不想久留,没想到这人如此胡搅蛮缠,上次他对她用刑的账好像还没算呢!
她眉心拧了下,声音混在雨声里朦朦胧胧的,“你们先将尸体带回去。”
“你呢?”
“处理些私人恩怨。”她说着抬手磨了下指甲,浑身一股子阴冷劲儿,但眼神始终挺平静的。这下子孟夏更加慌了,他连朝后退了五步。
等确认他与陆聆风之间的距离足够安全,才出声警告道,“你可别乱来。”
余幼容眉心拧得更厉害了。
怎么总有人让她别乱来?她不喜欢这句话。
“你——下手轻些。”君怀瑾思考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上次的宋慕寒是朝廷通缉要犯,即便杀了也可以找理由搪塞过去,但是孟夏不一样,他是朝廷命官。
余幼容随口“嗯”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将君怀瑾说的这几个字听进去。她倏然上前了一步,还未对孟夏做什么。
孟夏便惊得又朝后退了一大步,正好被积水中一块石头绊倒,跌坐在地上摔了一身泥水。
也不知余幼容是不是故意的,准确无误的踩在了孟夏没在积水中的小腿上,她微微弯腰,雨水顺着鬓边的发滴下来,添了三分落拓气息。
“既然孟大人不愿让我们离开,那——”余幼容勾唇笑了笑,“我留下陪孟大人聊聊,可好?”
“不——”
“聊什么呢?”
“不用——”
“那就聊聊刑部的牢房好了。”余幼容极缓慢的眨了下眼,她微微歪着头,“说起来,我要感谢孟大人上次对我手下留情,特地选了种温和的刑法。可是我该怎么感谢孟大人呢?”
孟夏宁愿眼前的人直接对他动手,也好过此刻这般软磨硬泡的折磨,他一脸哭相,“太子妃,是微臣眼拙,竟然将太子妃带回了刑部,微臣知错了。”
“知错?”
余幼容一脸认真的摇头,“不,你没错,又怎会知错?孟大人从来只信自己不是吗?即便证据摆在你眼前,孟大人也不知错为何物。”
明明声音软的不行,说出的话也没有一句是威胁,但跌坐在积水中的孟夏,不止觉得身体冷,而是由内而外处处冷。
“我——尸体你们带去大理寺吧——我不插手此事了,我不插手了。”
没急着离开的君怀瑾在心里笑了一声,早干嘛去了?今日若不是陆爷来了,这人怕是会跟他死磕到底。
现在后悔,就连他都觉得晚了。
君怀瑾刚觉得出气,又听余幼容说,“孟大人快起来吧,水里多冷。”说着她便朝前伸出了手。
孟夏瞧了眼余幼容的手,哪里敢去牵,但对方却又一脸坚持的神态。
他连滚带爬想从积水里站起来,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腿还被踩着,一声清脆的“咔——”,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突然在雨幕中响起。
“孟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摔了?”
眼前的人笑得无害,竟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故意在戏弄孟夏。
孟夏是真的怕了,哽着声音哀求道,“太子妃,求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玩了会儿,余幼容的兴致已经散了,她收回手,声音也冷了下去,“孟大人这一个月好生在家养伤歇着,若是再插手大理寺的案子……”
她点到为止,孟夏却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惨白着一张脸不住的点头。
——
将尸体带回大理寺,第一件事便是尸检。
尸体身上有多道剑伤,致命伤在胸口处,一剑贯穿心脏致死。看这些剑伤的切面应该是从各个方向刺过来的,当时吴耀祖应该是被多人围困。
他真一个人去劫了生辰纲?
“如何?”君怀瑾见余幼容一直盯着尸体看,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忍不住出声问道。
余幼容先用白布盖住了尸体,这才跟君怀瑾说,“君大人之前说已查明护送生辰纲的队伍。”
“没错。”君怀瑾视线落在白布上,答道,“给霍弘文送贺礼的这些人倒是大手笔,怕生辰纲半路出差错,重金雇佣了天下第一庄的人。”也是那时,他才真正觉得吴耀祖已凶多吉少。
天下第一庄?
见余幼容面露疑惑,以为她是不清楚这个门派的来历,君怀瑾解释道。
“天下第一庄是江湖老门派,一如它的名字,其在江湖中一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庄主百里无忧虽为女子,手段却极其狠厉。”
余幼容若有所思,“身为第一庄,他们竟沦落到替人护送贺礼?”
“陆爷有所不知,几年前江湖中突然冒出一个新门派,叫做凤栖坞,短短时间便与天下第一庄在江湖中平分秋色,如今已处处压制天下第一庄,想必这位百里庄主是被逼到没办法了。”
感觉到余幼容似乎对这个天下第一庄很感兴趣,君怀瑾多说了几句。
“其实天下第一庄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也不完全是因为凤栖坞,十几年前就有预兆了。自从上一任庄主百里无霜无故失踪,天下第一庄便内乱不休……”
“百里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