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容盯着那颗奶糖愣了片刻,而后笑了笑。
她抬手接过来,上面还有萧允绎掌心的温度,她剥开透明糖衣将奶糖丢进嘴里,任由奶味包裹住汤药的苦涩。
“真甜。”
看到面前的小女子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萧允绎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当然,前提是他不去看她十个指甲缝里溢出的血,那几抹红要比她的笑刺眼得多。
“我那儿还有许多糖,全都是你的。”
这下子余幼容更加肯定了,感情这位太子爷真的把她当成了小孩子,竟然想到用糖来哄她。
不过她喜欢这奶糖,也就没拒绝。
喝完药后,余幼容的眼皮有些沉,她没有闭上眼睛,就那样摊开双手,半眯着眼盯着牢房中的某一处。
忍了许久,萧允绎还是没能忽视她手上的伤,也顾不上礼数,将她的双手轻轻捧起,又抽出一块雪白的锦帕替她擦拭掉上面的血污,“疼不疼?”
“还行。”
她以前受过的酷刑可比这残忍血腥多了,当时她都全受了下来,这种小刑罚对她而言根本不值得一提。这种程度的疼,稍微忍一忍就过去了。
只是这话听在萧允绎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意味,他擦拭血污的动作顿了下,似乎又生气了。
半晌才沉着声音说道,“就算你说疼,也没有人会笑话你。”
余幼容心想,这人还真是阴晴不定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等离开刑部,你跟我回桃华街。”明知余幼容软硬不吃。
萧允绎说话的语气却忍不住多了几分强硬,好在眼前这个小女子难得的没跟他计较。
尽管也没有给他一星半点的回应。
“待会儿见过孟夏后,我就带你走,你再忍一炷香时间。”萧允绎将余幼容的双手轻轻放下。
将染血的锦帕收好正准备起身,余幼容伸手拉住了他。
拉人的人没觉得疼,已曲起双腿的萧允绎浑身的血液却不禁凝结了片刻,仿佛疼在了他身上。
他脸上有些许恼怒,动作迅速的反手牢牢将余幼容的手腕握在手里。
“不许乱动。”
余幼容根本没在意他的动作,“你要如何带走我?用你太子的身份?”
只怕是她一旦与太子沾上关系,不仅仅是徐明卿,京中的其他人也会立即注意到她的存在。
如果因为这个原因成为众矢之的,那她这次的皮肉之苦就真的白受了。
不等萧允绎回答,余幼容又说。
“我来刑部不是怕了孟夏,也不是怕了徐明卿,与其硬碰硬,不如用这种方式将自己摘出去。再说了——”
余幼容极缓慢的抬眸对上萧允绎的视线,“即便摘不出去,还有太子殿下为我四处奔波呢!”
明明最后这句没几分真心,却将萧允绎原本想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兵行险着,但她却又将所有后果都想到了,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筹码。
但她一定在来之前便已经想好了退路。
都说慧极必伤,萧允绎原本以为自己已在慢慢了解这个小女子,可现在才发现,他还是看不透她。
“那你又要如何离开?”
“刑部的孟夏刚上任,行事定会瞻前顾后,如果不是急着向徐左相邀功,他应该没胆子对我动刑。”
“而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是齐国公府现在的当家施朗。齐国公府是二皇子的舅舅家,自然是站在他那边,但徐左相却是大皇子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徐弈鸣的案子施朗肯定不会帮着孟夏。”
只要刑部和都察院不联合到一起,以君怀瑾的能力,想要带走她轻而易举。
实则,余幼容也有赌的成分。
她赌都察院会袖手旁观,也堵君怀瑾一定会将她救出去。至于萧允绎——她自然也想到了。
只是这些个人,还不值得脏了太子爷的手。
京中的形势萧允绎比余幼容要清楚得多,她能想到的他自然全都想到了,可是一听说她被抓来了刑部,他便什么都顾不上。
此刻听她有条不紊的分析,萧允绎不觉得她有多厉害,反而在想,以后不能让她活的这么累了。
像她这个年纪,应该在家写写字,弹弹琴,而不是忧心自己的性命。
“我只等到明日。”
萧允绎始终握着余幼容的双手,害怕她又伤到自己,更不敢太用力,“如果明日君怀瑾没能带走你,我便去见孟夏,到时候你不能有异议。”
“行——”
说这个字时余幼容的眼皮已经耷拉下来,她斜靠在墙边,呼吸渐渐平稳。
只是因为双手还被萧允绎握着,身体找不到平衡,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样子,在她磕到地上之前,萧允绎朝前挪了一步坐在她身旁。
用身体撑住了她。
而余幼容的脑袋刚好靠在他的肩上。
萧允绎侧眸看向一秒入睡的小女子,在遇见余幼容之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以貌取人。
但此刻看着她,他心想,这么好看的人,他必须看牢些才行。
莫名的,他情不自禁想到一个算得上是贬义的词。
——见色起意。
——
月朗星疏,夜风席卷而过,将几根枯草带上半空。
距离刑部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因为徐弈鸣的案子,孟夏忙到夜深才匆匆走出刑部往家的方向赶。
往常十分熟悉的路,许是因为光线太暗又有风的缘故,竟有几分瘆人。
孟夏裹紧外袍低着头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道人影一闪而过,“啊——”一声惨叫。
孟夏被从天而降的麻袋套住,不等他将麻袋扯开,有人抡起棍子就朝他身上打。
“哎呦呦,是谁?是谁——哎呦呦,疼死我了——”
接连好一阵的惨叫后,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孟夏抬起断了一般的胳膊想要将麻袋扯开。
结果还未见到亮光呢!又有人来了,来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将他打了一顿。
这阵拳打脚踢竟比之前那顿棍子还要狠。
“啊啊啊——”
这一次孟夏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个劲的惨叫。惨叫声惊动了周围人家养的狗,犬吠伴随着人声,让原本清冷的夜晚热闹了不少。
——
次日,襄陵王府。
小十一一路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刚见到他三哥和七哥便一脸兴奋的说道,“七哥,三哥,你们听说了吗?刑部那个新上任的尚书孟夏昨晚被人给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