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没想到君怀瑾竟然会找上门来,想到他有可能是查到了什么,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敌意。
很快又恢复镇静,态度不冷不淡,“君大人可是有事?”
门外的君怀瑾嘴角含着笑意,他饶有兴致的看向站在院门中间不打算让他进去的温庭,声音也含着笑意。
“温大人似乎不欢迎我来。”
京中的人都说新科状元温庭温润如昆仑山上的美玉,此刻面对一脸阴寒的人,君怀瑾倒觉得传闻有误。
这哪是什么昆仑山上的美玉?分明是块凿都凿不开的石头。
温庭紧抿着薄唇,因为君怀瑾直截了当的一句话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我与君大人并不熟。”
“以后就熟了。”
就在身高相当的两人谁都不甘愿示弱,火药味十足时,院中传来了鞋底摩擦地面的细碎声,接着两人便听到了一声大大的哈欠声。
温庭眉心拧得更深了,他刻意挡住君怀瑾朝里看的视线,稍稍转身。
在看到他老师披散着一头青丝,只披了一件棉麻外袍后“砰”一声将院门重重关上,又匆匆走了过去。
“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他扫向她明显异于平常的苍白脸色,心里又是“咯噔”了一声,“受伤了?”
昨晚她外出有事他是知道的,只是她一回来便熄灯休息了,他就没忍心打扰,现在看来她是因为受了不轻的伤,所以才会熄了灯,好不让他担心。
“你每次都——”
不等温庭说下去,余幼容摆了摆手,“没事,养养就好了。”她说着视线瞥了眼院门处,“来客人了?”
院门外,望着紧闭的大门,君怀瑾有些哭笑不得,他微微仰头又看了一遍头顶上方的那块牌匾——既见君子。
这前面两个字的字体很是眼熟,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正在脑中搜寻,院门再次打开了,依旧是温庭开的门,他还是那副不待见君怀瑾的语气,“老师请君大人进来。”
老师?
君怀瑾嘴角扬了扬,他确实听傅大人说过那人是温庭的老师,不过究竟是哪方面的老师,就连傅大人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就更加不得而知了。
院子中,余幼容一头青丝随意的系在脑后,身上又多了一件衣服。她喝了半碗白粥,正捧着一杯茶在喝。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旭日下,一身淡青色锦袍的男子缓缓朝她这边走来,嘴角勾勒的笑意显出几分随性无拘。
她在看来人,那人也正在看她,只一眼双方便在心中对面前的人做了评判。
短短几年内便成了大理寺卿,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难怪还在河间府时,傅大人便一直将这人挂在嘴边,还总说着让她投奔他。
而君怀瑾。
最初听说陆聆风这号人物也是从傅文启口中,傅文启口中的陆聆风是个既神秘又奇特的人。
至少在君怀瑾的理解里,应该不会有这样一个行走在两种极端的人。
你可以说他正气凛然,也可以说他阴险狡诈。用傅文启的原话说,他总爱用非常手段来行善事。
一想到这个他竟然是她,君怀瑾的眸光更深了。
他还没成为大理寺卿前便与傅文启是忘年之交,在京城任职后两人经常书信往来,不知何时起。
傅文启书信中的内容突然变了,提到的永远只有一个人,话题也全是围绕着他。
而这个人不是他的儿子傅云琛,竟还是一个严格意义来说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的人,这个人便是——陆聆风。
后来陆聆风不告而别,傅文启还亲自来了趟京城,拖他帮忙找人。
再后来,陆聆风又出现了。
傅文启像往常那样给他写了封信,字里行间满满的喜悦,而令君怀瑾最震惊的是他的那句:相处这么长时间,我竟没有看出我们陆爷居然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
君怀瑾细细打量了余幼容几眼,这张脸倒是少见的绝色,即便是放在京城中,也毫不逊色。
“是傅大人让我来的。”
他收敛起打量的眼神,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又补充道,“我与河间府的傅文启大人有几分交情,是他托我前来找你们。”他顿了顿,笑得别有深意,继续说。
“是关于宋慕寒和施骞的案子。”
既然是傅文启让他来的,那说明君怀瑾应该没有恶意,可温庭还是不太放心。
他很清楚嘉和帝有多重视施骞的案子,有人胆敢在保和殿中对施骞下手,在嘉和帝看来那是挑衅天威。
若是不严惩,以后再有人效仿,皇家的颜面往哪里放?
而君怀瑾又是嘉和帝点名负责此案的人,即便他当真与傅文启有交情,温庭眼中敌意不减半分。
“傅大人怎么说?”
余幼容转着手中的茶杯,低头看着杯中的花瓣,脸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确切是什么态度。
“傅大人说辛苦了——”
与面前人对话时,君怀瑾每说一句,总忍不住去猜她的想法,竟比面圣时还要累上几分,“他说,若是你不回河间府,得闲了可以去大理寺看看。”
理解傅文启的知道他这是在惜才,但余幼容却不大乐意,干脆的拒绝道。
“不去。”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不给君怀瑾面子,他脸上一怔,随后便体会到了傅文启信中的心酸无奈。
心想这个人确实不太好搞。
朝廷中的这些人说话总喜欢兜圈子,余幼容本就是个不急不躁的人,温庭也差不多,若是平时兴许还能耐着性子与君怀瑾周旋,但是温庭一想到他老师还有伤在身。
便有了逐客之意,“君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若是没事,我老师要休息了。”
这两人——
头顶旭阳,周围温度却骤然下降,君怀瑾垂首咳了两声,“两位且放宽心,若是我对你们有恶意,今日来的便就不止我一人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视线从温庭身上移到了余幼容那儿。
“施骞既然进了大理寺,这件事我自会善后,你不必担心,傅大人那边,我也会给他一个交代。”
说完这段话,君怀瑾又将话题转移到了宋慕寒身上。
“如今大理寺和刑部一同在追查宋慕寒的下落。既然他并未离开京城,京城就这么大——掘地三尺,总能将他找出来。”
一直到最后,君怀瑾都没有将保和殿中的事说破,甚至提都没有提起。
就连温庭都能看出,他是有意偏袒老师。敌意虽稍稍减轻了,温庭却不得不顾及他老师的身体。
“君大人还有其他事吗?”
这个温庭——怎么总想将他赶走?一杯茶水都没有就算了,甚至一直让他站在这里,分明就没想让他久留。
提到茶,君怀瑾瞥了眼余幼容捧着的茶杯,猩红的茶水上飘着几片红色花瓣,他笑着问道。
“这茶是——”
余幼容轻轻呡了口茶水,隔了会儿才回答,“这叫洛神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