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歆觉得自己就是太盲目相信自己的直觉了,她竟然指望林景深给她放假。
面对林景深灼灼的探究目光,唐歆怂了,很没出息地想下班逃离。
真是个怂蛋,正面刚林景深啊。
这要是本科那会儿,充其量也就是打个招呼的事。
现在工作了,请假总是格外的困难。
看脸色,看安排,看情况。
就是很难,说不出来的困难。
听到斜对面医生的关门声音,她侧过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到下班时间了。
唐歆不自在地抿唇,别扭地说道:我刚才开玩笑呢,我是那种翘班的人吗?
林景深眸光黯淡,摸着半边脸的手放下,周遭空气忽然冷冷的。
唐歆咽了烟口水。
他是在暗示自己他还在生气自己呼他一巴掌的事吗。
明明是林医生不对,为什么现在她有种错觉,好像做错事的是她。
还不走?思索间,林景深的白大褂已经解开挂在衣帽架上了。
唐歆快速脱下白大褂,想挂在衣帽架上,又觉得盖在林景深的上面不怎么好。
矫情!下班离开诊室最重要,管他的衣服在上在下了。
下午的七楼门诊,普遍人都很少。
主任门诊大多都是关着,林景深的病号多了些。
唐歆的复习计划泡汤了。
尿急,终于等到林景深没了病号,她得空出来上个厕所。
偏偏不巧,遇上两夫妻医闹。
一个作势要打医生,另外一个赖在地上嗷嗷直哭。
嘴里念叨着:医生赚昧良心的钱啊。
女人怀里的小孩才五六岁的样子,被吓得不轻。
孩子的哭闹声,家长的撒泼打野声,一时间,七楼热闹了起来。
她上前扶起被父母一把扯在地上的孩子,两口子一见白大褂,凶神恶煞:你又是哪个医生?
当男人对她说话的时候,她才注意到男人喝酒了,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以前在急诊还有儿科见过的医闹比较多,她记得带教老师曾经说过,碰到医闹的时候,一定要先脱了白大褂。
患者大多数不认脸,只管闹穿白大褂的。
唐歆把孩子放回到母亲怀中,扭头看了眼男人,他的手还抓着医生的衣领,干净整洁的白大褂已经变得皱巴巴的。
医生满头大汗,头发乱糟糟的,被欺负了不敢还手,模样很是狼狈。
唐歆突然觉得医院的有些规定,真是扯淡。
医生是弱者,一旦医生动了手,前途可能就毁于一旦。
更多时候,医生会选择隐忍,而不是横冲直撞。
说到底,前程比脸面还要重要。
唐歆本不愿意参与,她还只是个实习医生,但看同僚那乌七八糟的,凌乱不堪的头发毛。
以及求助的可怜小眼神,她实在没办法做到一走了之。
故作淡定地朝闹事的男人说了句:你有什么问题,有什么不满,可以投诉到医务科,我们医院有专门处理这些事的科室。
男人说了句脏话,接着翻了个白眼:我呸,你们三两句想把我打发走了,没门。
很显然唐歆是高估了某些病患的素质。
男人不满于唐歆的沉默,空着的手扬了过来。
唐歆瞳孔陡然一缩,往后退了一步,却也无济于事。
男人的手钳住唐歆的手腕,弄得她疼得手直颤。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因公受伤之际,男人被制服了。
白大褂在眼前晃了一下,紧接着是男人闷哼唾骂的声音。
是林景深,他正用剪刀手制服着喝醉酒的男人,伸手使劲压着他的后背, 膝盖抵着他。
被男人抓住的医生得以解脱,经历过一场浩劫的医生在旁边喘着大气。
只听男人用力摆脱钳制,并叫嚣着:你他妈是谁,放开老子。
林景深的脸冷黑着,手上的力度加重,男人刚刚起身的动作,又被他按了下去。
男人是个大块头,于林景深而言,力量相当。
唐歆上前了一步,却被林景深冷冷的眼神劝退了。
安保总算来人了,一并来的还有医务科科长,及一堆她叫不上名字的行政楼里的人。
林景深松开对男人的钳制,脸色黑沉着,虽然表面是平静的,唐歆还是感觉他在生气。
气患者的傻逼行为。
一定是这样的,唐歆想。
医务科简单地问了唐歆几句话,并训斥了几句唐歆几句。
唐歆很委屈,她是受害者啊,她是弱者啊,怎么好像是她故意让人医闹似的。
但她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她只是个小小实习生啊,说什么都会被批评的。
更何况林景深似乎还因为这个很生气。
她想等她什么时候坐上主任的位置,这群人还敢这么跟她说话吗。
训完之后,没他什么事了,唐歆跟在林景深身后走着。
他的白大褂被刚才那么一折腾,起了很多褶子,长廊的风灌入,掀起他的衣角,翩翩飞舞。
她才注意到他的白大褂是解开的,好像有种打架的气势。
他的步子突然停了,唐歆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林景深在生气的信号。
疑惑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她上前走了两步,问:怎么了,林医生?
他微微摇头,右转进了科室。
办公室里安静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唐歆想了想,说:刚才谢谢你。
林景深喉结微动:之前进科之前没有培训吗?
唐歆知道他这是在怪她的鲁莽冲撞,不计后果。
她确实是不该上前的,她沉默着。
执笔的手顿了顿,才发现刚才被男人拧过的手,红肿,疼痛。
林景深也看到了。
她下意识把手腕藏进白大褂的袖子中,太丢人了,她不该冲动的。
她应该找安保,或者是报警,或者是打电话让医务科来处理。
而不是傻乎乎地上前谈判。
今天的男人是徒手的,万一碰上带了器械的,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点,刚才医务科已经跟她分析过了。
林景深一瞬不瞬地盯着唐歆的手腕,问她:你的手?
唐歆扯了个笑,白大褂衣袖裹住手腕。
不碍事。
林景深突然起身,傍晚斜阳从窗外斜斜照进来,唐歆有点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是觉得他好像心情不怎么好,周遭带着冰冷的气息。
许是因为她处理这件事处理得糟糕透顶,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让他在医务科面前受了委屈。
她也不想这样的,人总有大脑一热的时候。
他盯着她圈进袖口的手,眼眸幽深,良久,他说:给我看看。
唐歆接触到来自林景深幽深不明的视线,脸上闪着尴尬的笑意:真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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