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种人就应该被千刀万剐！扒了皮扔大马路上游街示众！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
秋曈静静地聆听她的咒骂，依稀想起八年前，时老先生的葬礼上，她帮忙灭火，将抢救回来的遗物交还给时奶奶时，旁边的时心晴感激涕零，连声道谢，声音娇娇弱弱的，眼中噙着泪花，奋力兜住那些东西，生怕哪一样掉在地上。
她说：“奶奶你看……没烧坏！这件衣服补一补就好了……没事的……”
当时秋曈觉得，这个女孩虽然柔弱了些，但挺乖巧。
后来师父收时心晴做学生，因为几乎没有绘画基础，交上去的作业总是差大家一大截，秋曈便在私底下尽心指导她。
那段时间时心晴也爱黏着秋曈，找她玩，找她谈心，找她分享偷偷带过来的零食……
而如今，这个女孩站在了与她绝对对立的位置。
面目丑陋，模样疯癫，嘴里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愤恨地诅咒着她不得好死。
秋曈看她的眼神除了一丝注视蝼蚁般的怜悯，再无其他。
“我承认……你确实比我厉害……以前是……现在也是……”时心晴的视线扫过空洞的窗台——楼下早就没有了捡钱的欢呼，安静得十分不同寻常，她知道她插翅难逃，“但你是不是以为……你赢定了？”
她缓缓勾起嘴角，掩在围巾下面的脸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几乎是同时，她推倒了面前的大圆桶，淡黄色的汽油冲开松动的塑料盖，泊泊涌出。
时心晴后退几步，划燃一根火柴，丢向四处漫延的液体……
泫希远程控制无人机冲向时心晴，同时再次启动强光，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轰”的一声，火光在强光中强势崛起。
“宝宝！”泫希大急，赶紧取消了强光。
秋曈慢吞吞地扶着墙站起来，因为疼痛，双腿难以正常直立，她透过蹿腾的火光看到时心晴癫狂的脸。
以及，与她同归于尽的决心。
这个房间里到处是助燃物，皮沙发、海绵填充物、木板床……以及啤酒瓶，虽不易燃，却易爆。
汽油流经之处，如同几条蜿蜒火蟒，迅速而饥饿地蚕食着周围的一切。
“勇气可嘉。”秋曈平静道，面上不急，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哈哈哈哈……你看看你……又开始装了！就凭你现在这样还妄想逃出去吗？”时心晴缩在角落，目眦欲裂地笑着，“我就在这里……看着你死！看着你变成一具烧焦的黑炭！”
“妈的！贱货！疯婆子！你自己想死别拉我们垫背！啊啊啊啊——”火势已经逼近地上的板寸头和壮汉，他们只得惊慌失措地往旁边滚躲，全身再次被鱼线划割得鲜血淋漓。
“大哥！大爷！老大！我们错了！大错特错！啥啥都错！求求您松开我们吧！我们扶着您一块儿出去啊！再晚来不及了……”
“求求你……求求你……”壮汉身下淌出一片湿迹，竟是吓尿了。
两人一边哀求，一边哀嚎，惨状令人不忍直视。
秋曈微垂眼眸，“泫希。”
通话那头的泫希觉得自己已经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太监本监了，“这帮小混混平时不晓得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还管他们干什么？宝宝，你赶紧撤！”
“听话。”
泫希：“……”
到底辅助她多年，知道她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也稍微领会到她的打算——这帮人还有用处。
当即回调无人机。
秋曈：“自己站起来。”
板寸头和壮汉呆了呆，生的希望让他俩终于齐心协力硬是蠕动着从地上立了起来，无人机快速围着他们反向飞旋，缠在他们身上的鱼线被一圈一圈地回收。
真·抽丝剥茧……
板寸头和壮汉痛哭流涕。
“谢谢老大！老大我这辈子都是您的狗！”
“我也是……呜呜……”
正在这时，承受高温炙烤的啤酒瓶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爆裂，碎片飞溅四散，如同天女散花。
秋曈堪堪能避开，可怜两个尚未完全恢复自由的混混，被锐利的碎片直接嵌进肉里，痛得哇哇惨叫。
爆裂声和灼烧声此起彼伏，火势已经吞没了大半个房间。
“哈哈哈……你们一个也别想跑！统统都得死！”时心晴也被碎片炸到，却仍旧疯疯癫癫地狂笑着。
秋曈捡起自己的双肩包，拍掉肩带和侧面的小火苗，一步一步走向时心晴。
“宝宝，你还想做什么？别再浪费时间了！快点走吧！”泫希透过传输回来的体征数据，知道她的情况比刚才好很多，完全可以逃生。
然而秋曈却置若罔闻，目光完完全全地锁定在时心晴身上，“她不能死。”
与此同时，板寸头和壮汉终于彻底摆脱要命的鱼线，他们暗暗对视一眼，目露凶光，捏紧拳头，悄然跟上那道步伐缓慢的瘦削身影……
“我劝你们最好别自不量力。”秋曈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平淡警告。
板寸头和壮汉动作一滞，到底心有余悸，“老大，我们扶您出去！不能再耽搁了！”
“要滚快滚。”秋曈断然拒绝。
“这、这是您自己说的啊……”
“可别怪我们……”
两人麻溜地改道冲向大门，生怕跑慢了，秋曈改变主意。
他们跑出去的时候，踢开了门边的几袋煤粉，脚风带过去的火星子迅速附着燃烧。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把我抓回去？哈哈哈哈哈哈……”时心晴笑得前仰后合，因为呼吸困难，她已经扔掉了围巾，那张凹凸不平伤痕累累的脸看上去扭曲至极，“你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没错，萧云雅是我逼她跳楼的！但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咯咯咯……”
大火横亘在两人中间。
时心晴没有退路，而秋曈难以前进。
两人的皮肤都被高温炙烤得发红发烫，空气里充斥着呛鼻的烧焦气味。
泫希知道秋曈心意已决，操纵无人机在空中来回盘旋，高速旋转的机翼掀起的疾风勉强为她撕开一条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