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虽是商量的语气，但她那一副要跟人算总账的凌厉气势，车主哪敢拒绝？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就把车钥匙递给了她。
秋曈没有片刻迟疑，开着车就追了出去。
而卫黎夜适时地朝方泉眼神示意，后者走到车主面前，十分客气地再次道谢，并且交给他一张支票。
卫黎夜知道秋曈还车的时候会好好酬谢人家，不过他已经不能为她分担什么，这种事自然当仁不让。
车主盯着上面的数字，瞬间从焦虑变为豪爽，“小事小事，助人为乐嘛……”
同一时间。
卫黎夜歉然地看着小芋头，“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小家伙摇摇头，迈出两步，捧住他微握的右手，轻轻地去扳他的手指。
卫黎夜没法跟小家伙较劲，手指微松，露出染血的食指和中指，上面的指甲已经不翼而飞，大拇指的指甲也断了一半，还在渗血。
那样紧急的情况下……
他拼尽了全力。
「疼不疼？」小芋头问。
卫黎夜温和地抚了抚他的小脑袋，眼中有赞赏，“细致入微，很好，你有一双能够捕捉大人容易忽略的细节的慧眼。”
说话间，他突然察觉到有什么微光从小芋头脸上一闪而过。
蹙眉的刹那，他果断一把将孩子拉开，移动轮椅。
几乎相差仅0.1秒，一颗子弹堪堪擦过孩子的耳畔，洞穿了轮椅边的一块砖石，碎石迸射飞溅。
“泉叔！”卫黎夜神色凛然，将孩子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身上，然后迅速抬眼顺着子弹射过来的方向，锁定了远处的某栋高楼，继而转动轮椅，背向那一面，打开反光干扰板，躲到了大树后面。
小家伙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那车主没见过支票，方泉正在马路上教他怎么用，听到自家少爷的呼唤，忙辞了声，赶过去。
方泉没瞧到被射击的地面，只是见轮椅上的反狙板打开了，顿时神色大骇，“有狙击手？！这里是禹国啊……那些人怎么可能入境呢？”
卫黎夜在m国不止一次遭遇过埋伏暗杀，幸好保镖们训练有素，而他也颇有防备，所以总是能够化险为夷。
“不……目标不是我……”接连应急处理，卫黎夜的身体支撑到极限，他重重地喘息了一下，神色莫名地看向怀里的小芋头，“是煜儿。”
小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挺镇定，这让卫黎夜感到丝丝古怪。
更多的是一种同路人的怜惜。
普通人家的孩子很难遇到如此残酷可怕的事情，只有豪门世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可能卷入冰冷血腥的势利争斗漩涡之中……
譬如卫黎夜，自幼体弱多病，活得苟延残喘，早已从家族继承者名单上永久除名，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却总有人嫌他碍眼。
而慕钦煜才五岁不到，就有人急着想置他于死地了。
卫黎夜和方泉这方面有经验。
一般来说在城市里，狙击手一发失手，就会立刻撤退，宁愿等待下一次机会，也不会冒然地再次开枪暴露自己。
不过卫黎夜不清楚对方什么人，按不按套路出牌，所以一直耐心等待着。
好在刚才黑色轿车碾人未遂时，就有路人报了警，警车很快赶到。
卫黎夜思忖对方不会再有所行动，“幸好这里是禹国。”
比m国安全太多。
方泉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挖出碎石底下狭长的子弹头，仔细查看，“少爷，12.7毫米，c**用弹，从膛线磨损和毁伤效果来看，应该是tas-50，也是c**用狙击步枪，而且，你看……”
卫黎夜接过子弹，发现弹头上有一个微凸的字母“m”，被划了一条黑色斜线。
抹杀“m”的意思。
他看向小芋头，无言。
倒是小家伙一副心宽的模样，把子弹拿在手里观瞧把玩。
“那里还有一颗。”卫黎夜平静地指了指马路边。
“还有一颗？”方泉惊讶了，禹国的狙击手胆子这么大吗？
卫黎夜刚才之所以惊慌，不是因为没有看到秋曈抱着小芋头躲开黑色轿车，恰恰是他清清楚楚地瞧见了子弹穿刺地面的惊魂一幕。
只要再晚那么一点点……小曈就会被打中……
相信秋曈也察觉到了，所以才会叮嘱他们不能久留。
方泉很快便找到了子弹，神色有些凝重，“少爷，这是7.62毫米的……”
不是同一把枪。
也就是说对方安排了两个狙击手，且埋伏地点也是两个不同的方位。
卫黎夜：“我知道。”
他刚刚和小芋头说话时所处位置，是第一个狙击手的射击盲区，只是没料到还埋伏了第二个狙击手。
可见对方铁了心想要慕氏少主的命。
如果不是秋曈反应迅速，身手敏捷……
如果不是卫黎夜经验丰富，洞察入微……
对方已经得手了。
“时心晴报仇心切，对方亦另有企图，他们达成了合作，时心晴负责做诱饵，哪怕没有撞到人，也可以将小曈从我们身边引开，而对方则趁乱狙杀煜儿……”
卫黎夜的分析没有任何问题，方泉附和道：“可惜他们料不到还有少爷你可以保护煜少爷。”
“一个残废能做什么呢？”卫黎夜温淡地笑笑，没有自嘲的意思，他眼神和蔼地抱住小芋头，“聪明的孩子。”
方泉不解其意。
小家伙悄悄握紧了狮虎凉冰冰的手，而卫黎夜也回握住他。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知道曈小姐那边怎么样……”方泉推着轮椅往回走，担忧地喃喃道。
小芋头也担心麻麻，屁股动了动，像是坐立不安。
卫黎夜轻轻安抚他，仰头望着远处高楼，“这么大的事，你当真以为慕昀袭一点风声都察觉不到？”
……
黑色轿车如同奔命逃窜的耗子一路上横冲直撞，最后钻进了近郊某废弃楼房。
彼时天幕将黑，破败不堪的建筑物上一扇扇空洞漆黑的窗口宛如张开的血盆大口，透出一股子阴森诡异的气息。
时心晴从车上下来，一边用围巾遮住自己的下半边脸，一边踏着高跟鞋缓缓踱步上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