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商们得了封赏,高高兴兴的去了。涉案的人犯戴上枷锁,被押到了牢狱之中。
议事厅内原本喧闹噪杂,此时却突然安静下来。
田丰、鲁肃、张松、张允等人,实在待不下去,就起身告辞,灰头土脸的回到了驿馆。
田丰性子急,一到驿馆内就气急败坏的道:“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这帮粮商实在可恨,竟拿着咱们的粮食贴给曹操!”
张松瞄了瞄院外,见空无一人,便转身关了房门,正色道:“洛阳大灾,时局动荡,对你我来说,本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只是可惜了,被一帮粮商给搅和了。”
鲁肃闷哼一声,反驳道:“百姓饥苦,民不聊生,谈什么千载难逢?谈什么天赐良机?张子乔,这话岂是我等文士所能说的?”
张松白了他一眼,斥道:“你话说的好听,可孙权派你千里迢迢的跑过来,还不是要打探曹营虚实?还不是对许都图谋不轨?大家都一样,谁也别说谁!”
鲁肃别过了脸,不去理他。
张松转而看向田丰,“田兄,此事不能就这么罢了。那曹操野心勃勃,得了粮食,肯定第一个就要打你们冀州。田兄,得想个办法啊。”
田丰脸色深沉,无奈的道:“粮食已经运了过来,想拿走是不可能的了。如今之际,看看我们能从曹操那里捞回点什么。”
几人思虑许久,谁也想不到眼下之际,到底有什么东西能比粮食更重要。
过了片刻,鲁肃忽然开口道:“田兄所说虽是无奈之举,却也在理。依曹操的性子,粮食是铁定拿不回去了。但,咱们的粮商是来卖粮的,不是来送粮的。二百多万石,若按往日里市价,要将近十万万钱。这个数目,对曹操来说怕是一笔天大的巨款吧。”
田丰眼前一亮,接着往下说道:“对,不错!曹操穷的叮当响,府库里早就空了。听说他为了筹钱,还任命了几批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专门去偷盗刘家古墓。这十万万钱,他根本就拿不出来。”
鲁肃点了点头,“既然他拿不出钱,生意自然做不成。生意做不成,咱们就得带着各自的粮食回去。”
张松突然问道:“那曹操若是死活不放行,又该如何?”
鲁肃呵呵笑道:“天下现在仍然姓刘,不姓曹。他许都不肯放行,咱们几家又岂是吃素的?曹操若果真敢翻脸,咱们就联起手来,发兵许都,问罪曹贼!”
话音一落,几人全都不由得为之一颤。众人瞪着鲁肃看了半天,实在没有想到,这素有老实人之称的鲁肃鲁子敬,一旦发起狠来,竟如此的有魄力。
但转念一想,这确实是一条好计策。
当今天下,群雄割据,各路英雄都在努力发展自己的势力,想方设法的吞并其他人的地盘。刘家皇室虽依旧存在,可显然已经成为了曹操号令天下的傀儡。
有这张王牌捏在手中,曹操无论打谁,都出师有名。也正因如此,曹操方能由四处逃难的宦官之后,发展成为仅次于袁绍的大豪强。
曹操的野心,大伙全都清楚。前段时间刚刚打败袁术,后来又收服了宛城。其剑之所向,显然直指荆州、汉中等地。
若荆州被曹操拿下了,下一步就会是江东,再下一步就会是蜀川……
只怕过不了几年,整个天下都要被他囊括在内了。
因此,鲁肃这条计策一出口,众人全都大为赞同:你曹操想要粮食,就得拿钱来买。你没钱,就别打歪主意。倘若想要耍横逞强,强行把粮食扣了,大伙也不怕。回去之后,一齐发兵,围猎许都。你曹操还能以一家之力,将我等全都斩于马下不成?
众人计议已定,心里便略感平复,在驿馆内就其中细节商讨起来。
傍晚时分,相府里的侍卫来请众人前去赴宴。
田丰答应之后,就回屋对张松等人叮嘱道:“事情成与不成,在此一举了。那贱人王一笑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玩什么杀富济贫。田某人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大能耐!”
张松义愤填膺,恨恨不平的道:“田兄放心,他不过一十**岁的黄口小儿,有什么可怕的?今晚,我们一起去会会他。”
几人点着王一笑的名字骂了一回,就各自坐上马车,往相府赶去。
此次筵席摆在水榭之中,田丰等人赶到时,王一笑正与曹操对坐欢饮。一众谋臣、将军全都坐在两侧,如众星捧月一般,将二人围在中心。
张松撇了撇嘴,哼道:“一介贱民,算出身不过是名小小的仓官,倒真显着他了。”
田丰虽然没有答话,但对王一笑也是诸多不服。他走到水榭之中,不冷不淡的道:“冀州田丰,见过丞相。”都没给王一笑见礼。
曹操摆手笑道:“来来来,都坐,都坐。”
众人按席位在水榭中坐了。田丰因背靠袁绍,资历最老、最有话语权,因此坐在了客席首位。鲁肃是忠厚君子,向有贤名在外,坐了第二席。张松、张允等人则依次在后。
几人刚一入座,张松便有些按捺不住,连连给田丰挤眼。
田丰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的道:“丞相,我等虽不在朝堂做官,但都是汉臣。如今洛阳大旱、百姓疾苦,我等理应尽一份力。这二百多万石粮食,就卖与丞相,助丞相赈灾。”
他脸上虽面无表情,可心里却在滴血,二百万石粮食啊,不仅够曹操吃上一年,连打仗的粮食都有了。
说着说着,竟忍不住咬起牙来,“不知丞相出价几何?”
田丰既然已经开了个头,张松也不再顾忌了,急忙接着说道:“丞相,许都之中,一斗米可是卖出过一万三千五百钱的天价。而且,眼下各地都缺粮,行情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你能出多少?”
“这?”曹操支吾一声,并未回答。
别说一万三千五百钱一斗,哪怕就按往日市价,五百钱一石,他也出不起。
笑话,二百万石粮米,合计下来,差不多要十万万钱。曹操就是砸锅卖铁,把内裤当了也没有啊。
田丰见曹操不答,继续追问道:“君子处事,向来公私分明。咱人情归人情,买卖归买卖,丞相若是出得起价钱,这生意就有的做。若是出不起,这生意就算黄了。粮食,我们就得带回去!”
曹操眉眼一沉,向田丰盯了过去。
田丰却毫不避讳,直接迎上曹操的目光。
鲁肃、张松、张允等人,也立即耷拉下脸色,坐直了身体,给田丰助威。
水榭中的气氛瞬间冰冷起来。
曹操略一思索,已然心知肚明:他们这是合计好了,知道许都没钱,便联起手来逼迫自己。
他们想要集几家之力,一起对付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