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秦川时,他正在屋中捧着一本书卷参读,这有些古怪,因为他所拿着的,竟然是一本与修行无关的典籍。
倒真是有雅兴。陈道师笑道。
秦川头也不抬:只是想借此更深入了解你一些。
来的路上,我遇到了秦三才。
陈道师回忆起方才短暂的碰面,微笑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胸怀宽广,还是蕴藏有什么别的阴谋。
无论是什么,都与你无关。
当谈论起秦三才时,秦川总表现得冷淡。
世家大族的诅咒根深蒂固,他并不畏惧陈道师,甚至也不畏惧老爷子,却唯独对与秦三才有关的事小心谨慎。
这些日子以来,有关你的事我倒真是听闻不少。
秦川放下手中的书卷:不得不说,你倒真是有胆量。
这说的,自然是又一次利用老爷子一事,秦川是谨慎小心的性格,若非迫不得已,绝不可能与那头古老凶残的猛兽有所接触,陈道师却恰恰与之相反。
我只是没得选而已。陈道师并不觉得骄傲,这句话也是事实,如果有得选择,他更习惯依靠自己的力量。
只是有一件事,需要提醒。
秦川的目光,忽然变得肃穆起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是句很简单的俗语,连三岁的小孩都明白,只是知晓其重要者却不多。
陈道师依旧摇头:我只是没得选而已。
他重复这句话。
如果要捕鱼,便不得不去河边,哪怕会淹死也无可奈何。
身为道师,陈道师拥有的选择,本就比其他人更少一些。
说罢。
秦川听后,只是如往常一般苦笑一声,便谈起了正事:你今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事?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陈道师说到这里,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正优哉游哉地秦川忽然神色肃穆,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因为他从未曾见过陈道师的脸色这样严肃过。
我需要一场动乱。
少年道师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鼓,震荡人的心魄。
一场大动乱!
这场动乱中,要牵扯到世家大族,越多越好,越混乱越好。要让他们流血、痛哭、自顾不暇。
这样的话语若是被外人听了去,恐怕陈道师要被当成疯子,哪怕他是道师,这样的想法也太过疯狂了。
怎么可能让世家大族交战?那样的可能性渺茫到不存在,身为屹立在这座钢铁城池不知几千、几万年的庞然大物,他们彼此之间,早便已经有了通行的规则与默契。
想要乘乱火中取栗者,古往今来有太多。
然而最终得逞者,却一个也没有。
可陈道师说完之后,模样却依旧镇定,诚恳地拱手道:我知道这一点,你能够做到。
秦川默然,好半晌的惊疑不定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就连他,也被陈道师的话语吓了一大跳。
这样的计划太过惊人、太过疯狂,若是寻常人等,根本连想也想不到这种地方。
然而秦川却不得不承认,陈道师说的不错。
我的确能够做到。
他微微眯起眼眸:夸父城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很少,只有最强大的几尊家族,他们底蕴非凡,能够拿得出让其他所有世家大族也眼热疯狂的东西。
除去他们之外,能做到这一点的,便只有我一个。
其他所有人,都做不到!
包括我家族里蛰伏的老怪物,也做不到,他比我强大,但换了他在这里,便半点都帮不了你。
只是
秦川神色,倏然冷漠下来,那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我凭什么要帮你?
这句话,有些冷酷无情了。
然而道理也确实如此。
凭什么要帮你?
两人之间,确实有着不菲的交情,然而那样的交情是由利益堆积起来,而陈道师给秦川带来的利益,远远及不上这件事的代价。
秦川是很精明的那一类人,意气用事、舍己为人,那一类武夫才会做的事,他都敬而远之。
而陈道师的脸色,倒是依旧如常。
因为这样的一幕,他已经预料到了。
与秦川一样,陈道师同样不是蠢货,不可能指望着以往的交情,便让秦川付出这样的代价。
事实上,他早已准备好了筹码,充足的筹码。
陈道师悄悄靠近,在秦川耳边低声地细语。
秦川听后,脸上的冰川一点一点融化开来,当话语声落下,他忍不住惊疑不定地看了陈道师一眼:当真?
陈道师点头。
既然如此
秦川露出思索与沉吟的神色,这是值得花费时间考虑的问题,陈道师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我可以答应。
最终,秦川吐出这样的答案。
伴随着这五个字而来的,是滔天的风浪咆哮、漫天砂砾席卷,山雨欲来,雷电如狂。
在秦家的宅邸之中,一场巨大的动乱,开始酝酿了。
整座夸父城的格局,都将因此变得不同。
计划,从明日正午开始。
秦川道:现在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要修行,读一些书,睡上一觉,与朋友们饮一些酒,与孩子们共度一些时光。
因此从此之后,那样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陈道师默然。
临走之前,秦川忽然问道:只是有一点,我还不够放心。
陈道师抬眸望向自己的道友。
你该如何保证,自己不是在撒谎?
秦川目光忽而变得锐利起来:待得这一切结束之后,万一你不兑现自己的诺言,我可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道师低下头颅。
这确实是艰难复杂的问题。
这样沉重的诺言,能用什么来作为抵押?
宝物、功法,或者是性命?
与之相比,这些林林总总,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而陈道师抬起头来,微笑道:我是道师,道师从来不会撒谎。
秦川眯起眼眸,两人间于是有一阵良久的沉默,心跳在无声处跳动。
如此一来,便已经足够。
最终,秦川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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