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是黑袍陈道师的弟子。
妖蛇也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样的联系让陈道师心头发凉,难道过往的情谊都只是伪装吗?自己背后,竟然藏着一根这样锋利的毒刺。
不不
陈道师缓缓地摇头,闭上眼眸道:我不相信。
他不相信过往的一切都是虚假,不相信自己的朋友会背叛,这是涉世未深少年才会犯的错误,不依靠显露于外的迹象,只死死抓着心中的直觉。
这是错的,陈道师明白。
他只是不相信。
这一夜,陈道师都未眠。
这是他头一个无眠的夜,每当将要睡着时,他便看见一只苍白的手虚握,朝着自己缓慢地探来,他看见那位黑袍陈道师面露狰狞的笑,于是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缝隙留下。
他觉得冰寒,觉得苦闷,觉得胸腔被什么密集的东西狠狠堵住,觉得有一口浊气无论如何都吐不出去。
夜半时,他想要出门,却听到屋外传来悠扬的奏乐声,那样的乐声让他害怕。
当清晨将至时,陈道师依旧满头大汗,心绪难宁。
这时,他忽然听到剧烈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这并非是心跳。
陈道师明白过来:这是那颗夸父的心脏。
伴随着夸父心脏的跳动,陈道师反而平和安宁下来,他脑海中的混沌渐渐消散,恢复平和与清明。
这是一件好事,他需要清醒下来,无论老爷子与妖蛇是否是将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东西,那都不是现在需要担心的事。
现在需要担心的,是今天的讲道。
陈道师抬头望天,清晨的太阳刚刚探出头来,天幕的尽头一片青白。
这是陈道师回到夸父城之后的第一次讲道。
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因为今日,他将要做出一个无比冒险的决定。
凭借那样的决定,他将为自己的计划添上第一块砖瓦,搭造第一块地基。自然,也是最重要那一块地基。
深吸一口气,陈道师大踏步走出门去。
而门外,昨夜的宴会才刚刚结束,修行者们聚集在门前,等候着陈道师的吩咐。
旺盛的朝气在这群少年人们身上显现,他们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郎,哪怕一夜不睡也依旧精神饱满,眼眸里光芒浓郁。
走罢。
陈道师笑着吩咐了一声,众人顿时听从,恭恭敬敬地跟随在身后。
妖蛇。
陈道师忽然转过头来,呼唤了一声。
那头妖蛇原本躺倒在院子里的酒池中,此刻睁开迷蒙醉眼,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唔?
这件事很重要。
听得陈道师这样开口,妖蛇这才一个激灵爬起身来,心头怦怦直跳着。
直觉告诉它,陈道师接下来说的话,将要决定自己的命运。
而这样的直觉,并没有错。
陈道师呼出一口浊气,沉吟着道:今日你也与我们一同去广场,聆听讲道。
妖蛇听后身躯一颤,顿时间大喜过望,妖兽也是修行者,哪怕不如人那般聪慧灵性,也可以得道修行,传说中道师的讲道,又哪里有不心向往之的道理?
妖蛇原先不去,只是知道自己身份,害怕得寸进尺,逾越了太多。陈道师的话对它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一般。
然而越是欢喜,它倒反而越做出不耐烦的模样,冷笑道:只怕到时候是你来听本王的讲道。
陈道师只是摇头一笑,领着众人往广场去。
一行数十人,跟着一头楼房高的妖蛇往广场去,走过之地兴起浓重的烟尘,有人见状望来,都露出复杂神色,甚至有人冷笑,收敛起原本参加讲道的心思。
我等人类,岂可与妖兽为伍?他们这样开口。
道师被迷惑了,做弟子的应当劝谏,怎么可以同流合污?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以往的辛苦便白费了!
人群中声浪越来越大,陈道师却只置之不理,一行人目不斜视越行越远。
当来到广场时,天色依旧算不上明朗,清晨的太阳被夜时未来得及散去的云层压迫,摇摇欲坠着。
有人觉得困倦,轻轻打了个哈欠。
只有陈道师精神饱满,忽然沉声道:方秋月,守住广场西门。
方秋月郑重点头,领命去了。
秦白书,带领三十位弟子守住东门。
陈道师继续吩咐,秦白书虽然疑惑不解,也领着三十位弟子在西门驻扎。
白天山,守住广场南门。
陈道师继续吩咐,白天山是陈道师众多弟子中第三位通玄境修行者,不过他的根基要弱上许多,回到城中又经过数日修行才终于勉强突破,与先前的两人相比,无论天赋还是修为,都有着质的差距。
是。
白天山沉声应道。
至于剩下的弟子'
陈道师目光环顾,凡是与他目光相交的少年人纷纷一个激灵,只觉得浑身上下热血激荡,一股暖流自心底涌现。
你们与妖蛇一起,尽数前往北门。
众人各自领命,驻扎在广场四门,少年修行者们精气神浓郁,像是一头头下山猛虎,只等待着陈道师一声号令,便将抵挡在面前的一切撕成粉碎。
而陈道师呼出一口浊气,沉声道:你等众人把守四门,若是有未曾经过我同意便入内的世家大族修行者
陈道师冷漠森然的声音,霎时间响彻整座广场。
杀无赦!
凡是听到这三个字者,尽皆睁大了眼眸,心头既是激动又是骇然,只觉得胸腔中热血翻滚,满腔豪情抒如狂。
杀无赦!
这三个字中蕴含的讯息太过重大,其中藏着波涛与惊雷,藏着鲜血流淌成江河,藏着尸骨堆积如山岳。
道师将要显露出狰狞的獠牙了!
旧时代秩序中的受益者们已经不能再作威作福,站在高处的要跌落深渊,落在低谷的奋力往上攀爬,一些滞固已久的秩序将要松动了,万丈高楼倒塌,又从上搭建起新的恢弘建筑。
少年道师的计划开始实施第一步,于是将要流血,将要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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