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师……”
白书琼喃喃着念出这个名字时，心底的复杂，只有自己知道。
那位黑袍陈道师脸上笑容愈发灿烂了，他见到陈道师，欢喜地便像是见到亲人或挚友，但眼眸中的贪婪，又像是在花费无数心思之后，终于捕捉到心仪的猎物。
苦行僧也见到了陈道师，心头却只有忌惮，眼下的三人正处在白热化的战斗之中，若是这种时候陈道师偏向对方，那么胜负的天平将会于转瞬间倾覆。
在白书琼身后，老爷子身影虚幻，此刻呼出一口浊气，冷冷道：“如果你伤害我的家族，我会杀了你，一定。”
这尊生死境界大修的每一句话都有千斤重，他说出的威胁将会兑现，成为现实。
曾经在夸父城中面对陈道师的挑衅时，他便说过自己的耐心有限，而如今，那样的耐心显然将要耗尽了。
极度紧张的情绪在蔓延，周遭是粗重的呼吸声。
只有陈道师面容平静，他目光一一环顾众人，都不露声色与痕迹。
他知道，这场争斗的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这是最好的时机，帮助白书琼，哪怕强悍如黑袍陈道师也要败退。
与之相反，若是帮助黑袍陈道师，那么本就已经不支的白书琼将再无胜算。
甚至可以乘此时机，夺走真正的道过，由自己来继承这道果，成就难以想象的伟业，只是在那之后，便不得不遭遇老爷子不顾一切地报复。
如何选择，只在自己。
三位顶尖高手的性命，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呼。”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陈道师开始迈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的脚步牵动，紧张的情绪开始蔓延，每一分，每一秒，都慢得仿佛前年晚点。
一步，两步……
当陈道师来到三人面前时，所有人的神色都紧张到极致，急促的呼吸声不断响起，就连那位黑袍陈道师的额头都溢出冷汗。
“你便是我。”
黑袍陈道师微笑道：“杀死他们，无论真道被我们二人中的谁得到，都是一件好事。”
时间流转到现在，他已经聪明到能够做一些简单的思考，这更让人惊惧，若是他早便拥有这样的智慧，恐怕河流中的陈道师一行人根本便没有机会逃掉。
而他所说也的确确凿，陈道师知道，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的确可以算作自己，是某种别样生命的延续。
“只是……”
陈道师缓缓摇头，于这样紧张的气氛中，只有他的声音轻柔，动作也柔和得如同潺潺溪水。
就这样缓慢而轻柔得一拳落下，正中黑袍陈道师眉心。
爆发出的威能，却堪称匪夷所思。
“轰隆隆！”
霎时之间，通玄境界恐怖无边的灵气开始爆发，于是有山崩地裂，树木崩塌，雄浑的灵气咆哮下，哪怕以黑袍陈道师的修为也身受重创，身形一瞬间跌退出去。
“很好！”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陈道师三人，恶狠狠一声冷笑：“这一次，我记住了。”
下一刻，黑色的溪水将他包裹，这是那一条传说中的河流，将他裹挟，带往另一座世界。
那是陈道师等人曾去过的第四座世界，在那里，他将会去往数百年前的夸父城，与当时还是孩童的老爷子相遇，并于历史的书页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待得黑袍陈道师消散，白书琼、苦行僧以及老爷子虚影的目光，便齐刷刷警惕地落在陈道师身上。
黑袍陈道师已经离去，那么剩下的人中谁具有最大的威胁，自然不言而喻。
没有人能在见过真道之后依旧不动心，那是世间最极致的玄奥与道理，代表着登天的阶梯，任何修行者都要为之痴迷、疯狂，不能够自控。
然而陈道师的神色却很平静。
他缓缓盘坐在地，一身修为缓缓流转，打坐调息着。
“你大可以继续修行。”
陈道师平静道：“我不想夺走你的道。”
秦白书听后这才放心下来，而苦行僧则霎时间眸中精光一闪，朝着真道探出一只手臂。
然而就在他手臂伸出之时，秦白书忽然双手合十，口诵玄妙的佛音。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
这是静心咒，又称大悲咒，世人被烦恼困苦所扰，念此可以平心静气。
苦行僧原本双目通红，此刻却渐渐显出宁静平和之色，在他双手将要触碰到真道之时，忽然福如心至，双手合十，温和笑道：“阿弥陀佛。“
“我总算也可以赎罪，去往佛的境地。”
他的眉心溢出鲜血，顺着脸庞流淌下来，他的眼神渐渐失去神色，身躯也直挺挺软倒下去，再没有呼吸。
“他死了。”
陈道师皱起眉头。
白书琼呼出一口浊气：“他早便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苦行僧是老爷子寻来的助力，而以那位老爷子的能为，自然早便想到一切可能。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苦行僧被真道摄去心神，那么静心咒便会引发布置在他身上的禁制。
苦行僧一开始时便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因此他一开始时才不想出手，不愿意就这样死去。
然而他最终没得选择。
陈道师蹙起眉头，终究没有多说：”悟道罢。“
秦白书点了点头，他呼出一口浊气，向前方探出一只手臂。
距离悟得属于自己的道只剩下最后一步，哪怕以他的心性，此刻也不由紧张、期待、惶恐。
尤其是在经历这一切之后，一个又一个变故接踵而来，让他生怕现在拥有的依旧不真实，恐惧又会生出什么其他的变故。
然而这一次，一切都平静地超乎寻常，时间只是静静地流淌，玄奥的道理只是一点一点与白书琼相融。
陈道师只是静默地观看，一语不发，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待得白书琼睁开眼眸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而此时的白书琼，也已经截然不同。
他眼眸里似乎藏着万点光华，神色中似乎蕴含看破世事的沧桑，他的气息如渊渟，如岳峙，哪怕不曾动怒，也依旧使人望之便不由自主地心惊。
而他的修为，也终于更上一层楼，达到了通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