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太惧怕陈道师了。”
妖蛇这样告诉自己。
事实上，这也的确不是假话，它对于陈道师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光是想一想那个少年笑容满面时的模样，便情不自禁心头一个激灵。
然而古怪的是，当见到陈道师时，它竟不觉得厌恶，不想要逃走，反而觉得……哪怕跟在陈道师身边，也不算太糟糕。
“该死！该死！”
妖蛇忽然愤怒，发狂一般咆哮，抬起头来，冷冷看着远方陈道师与巨猿的交战。
“这下本王当真已经仁至义尽了！”
“陈道师，若是你依旧不能获胜，可就怪不得我了。”
它冷笑一声，侧过头去，不再观看远方的大战，只是浑身上下灵气激荡，这是逃跑的姿态，它已经没有力气再战斗，随时做好战败逃走的准备。
场中战斗愈演愈烈，无数森林中的人类见到这一幕，纷纷惊骇地瞪大眼眸。
他们将妖兽视作神圣，视作高自己一等的生灵，从来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人类竟也能与妖兽同阶交战，丝毫部落下风。
他们见过许多人类，然而那些要么是失散走入森林的迷途者，要么便是怀抱侥幸之心，希冀天降横财的投机者，如陈道师这般真正的人类强者还是头一次。
“原来人类并不逊色于妖兽。”
有森林中的修行者喃喃，在他所经历的世界中，妖兽永远比同阶的人类要强上一筹，那几乎成为铁律，不可以辩驳或揣测。
然而那并非是因为妖兽更高一等，而是森林中人类的修行道路太过容易，因此缺乏历练，不不知晓该如何去战斗。
“难道坐井观天的不是森林外的人类，而是我们？”
他喃喃，思索时忽然愕然。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脖颈上溅起殷红的鲜血，紧接着感觉一阵剧痛袭来，与此同时，自己的生命力一点一点变得虚弱，萎靡不振。
“村长……”
他茫然地抬起头，望向自己最尊敬的人。
而老村长神色淡漠，收回染着血的权杖：“你亵渎大人的道，是必死无疑的罪孽。”
那人张大了嘴巴，尽力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最终，他的身躯缓缓软倒在地，尸体变得僵硬。
“这样的人便是死了，也无法登上宝船，踏入往生与极乐。”
老村长无神的眼眸冷冷扫过众人，他明明不能视物，可此刻凡是被他扫过者竟纷纷心神一凛，慌忙低下头颅，一些生根发芽的心思飞快遏止。
“你们要引以为戒，不要步他的后尘。”
老村长淡漠，冷冷地告诫。
他不像是一个拄着拐杖的盲目老人，反而像是颐气指使的君王。
他手持神赐予的权柄，于是任何人都不得忤逆，只能跪在宝座前，恭恭敬敬地臣服。
对于一个村长而言，他拥有的权利太多了，这很不应该。
这样的情形，便连陈道师都注意到了，然而此刻他正身处战斗的白热化中，当然无法脱身。
那头巨猿实在太过强大！
它双手合十，口中吟诵的佛经可以破一切虚妄，让陈道师的符箓化为动用，丹书铁券都沦为废纸。
它双臂延长，所撵过之处山石崩碎，树木被连根拔起，这样的蛮力强悍有如五岳坠落，哪怕是陈道师也不能承受，每次刀锋相撞时，都觉得虎口发麻，一股疼痛从手心蔓延到心底。
“你去对付虎妖。”
陈道师好不容易寻到空隙，一边凝练灵气一边道：“这头巨猿，由我来对付。”
那头巨猿的攻势太过猛烈，陈道师的计划看似平淡，实则凶险得可怕。
直面巨猿，他所要背负的压力堪称难以想象，陈道师不是妖蛇，没有那样众多的逃生之法。
“道师……”
周泰面露迟疑之色，他向来对陈道师的话敬若神明，此刻却不得不犹豫了，实在是忧心自己老师的安危。
“无妨。”
却听陈道师微微一笑。
少年道师抬起头来，仰望前方巨大如山岳的巍峨巨猿，有狂风如雷，飞沙走石，顺着他衣袂急促掠过。
有巨大的压迫力，铺天盖地，无休无止，如果是普通人在此，恐怕已经支撑不住，惶恐惊惧地跪伏下来。
然而陈道师的脸色，却带着平和的笑。
他轻轻地一挥袖，灵气顿时开始窜动，点点荧光随之浮现。
他原先施法之时，往往伴随着天崩地裂，光如昼日，然而此刻这点渺渺微光却最是晃眼，一刹那间，许多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可当靠近这微光时，却又飞快地低头，用衣袖遮掩住眼睛。
只有陈道师直视如常，那点微光稳稳落在他手中，形成一颗晶莹剔透的圆珠。
“我有把握。”
他说着，灵气氤氲，那圆珠顿时浮上半空，散发出渺渺的微光，这微光渺小却勾人，便有如黑夜里的一颗流星。
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朝着这微光汇移，他们的瞳孔里流露出贪婪、渴望，紧接着脸色也变幻，却是与目光截然不同的情绪。
那是惊骇、恐惧、不可思议。
“这是……”
哪怕是老头老猿也惊骇，呼吸声急促如雷，它原本攻势猛烈，此刻却不得不停手，强行遏制起来，它依旧死死盯着那点微光，只是眼眸里的忌惮，可以填满江河。
“亚圣级别的道兵！”
由他口中道出的两个字，让所有人心头都齐齐一震。
亚圣！
沾了那样的两个字，便是平凡都能够化为神奇。
亚圣书写过的一张纸，可以勾动天雷，引万灵朝拜。
亚圣抚摸过的一头石狮，可以睁开眼眸，拥有如人类一般的生机。
亚圣挥舞过的一根石棒，都能够沾染其神韵，成为非凡的宝物与重器。
而亚圣的道兵……
光是想一想，蛰伏在森林中的三头庞然大物便连呼吸都止住，此时此刻，它们甚至升起夺路而逃的心思，实在是不敢面对那样的神圣的重器。
然而一想到战胜陈道师的收获……却又让他们心头火热，无论如何也不能挪动半步。
随着陈道师的轻轻一次挥袖，场中的局势，再度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