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偶听的几句谈笑的话,叶锦一人走在那处,看着旁人的嫣然笑意,又神情落寞的看了一眼前面并肩而行的清风与明月二人,不由得低下了头。
风卷起他们的发,飘扬过后又纠缠在一起,便好似他们的命运,是捆绑在一处的。而她呢,叶锦自嘲的牵了牵嘴角,她于他不过是过客罢了。
哪怕明月真的伤了他,清风也为了不让她内疚而隐瞒着。
明月侧过头看向一脸怡然自得的清风说道:“咦,清风道长你便这样将那位姑娘丢在后头?”
清风看她一眼,又回过头来对叶锦招了招手,说道:“叶姑娘怎么一人走在后头,还是快些与我们一道吧。”
叶锦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了明月一眼,听到清风如此说,面色一展加紧脚步走了过来说道:“我想着你们师兄妹再次相聚必然有许多话要说,怕我跟在一旁你们言语之间多有不便,就一人稍稍落后些。”
风将她耳鬓的发吹的扬了起来,她伸手将那撮头发理顺,抬起头看着清风。
清风听罢,笑道:“叶姑娘实在是善解人意,不过我与师妹实在是没什么悄悄话说,叶姑娘大可不必如此的,只管与我们一齐走就是了。”
“恩。”叶锦听罢甜甜一笑。
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倒也未曾妨碍明月赏景的兴致,看着街上贩卖的一些花灯,不由得问道:“唉?这些灯真是好看,为何街上都是卖这种花灯的?”
清风看了一眼样式繁多的花灯,说道:“明日便是洛阳一年一度的花灯节,虽然许多姑娘都会拿自己亲手做的花灯,但也有许多人会特地来买。”
“花灯节?”明月皱了皱眉头,暗道:不过就是失去了心智几日,怎么搞得她什么都不知道,而清风却又什么都懂的样子。
三人未走多久,便见到前方“再来客栈”几个大字。
明月最先走了进去,迎面便见着了前几日接待过她的店小二,店小二许是见她这般打扮还未认出来,张口便道:“这位客官,不知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明月还未说话,那店小二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你是前几日从金陵而来的道姑?太好了,你可回来了,你师兄一直在找……”
这话又还未说话,店小二这才看见明月身后还站在清风与叶锦二人,赶紧一拍大腿道:“道长这是把师妹找回来了吧?那就好,那就好。”
明月见他如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看来你比我师兄还要关心我的行踪吧?”
明月本就生的美貌非常,如此一说,叫店小二一听,霎时只见那张微黑的脸便红成了煮熟的虾子,只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不……不……我……”
“哈哈,别不不不了,逗你玩的,好了,忙你的去吧,有吩咐我会叫你的。”明月见他这般实在是好玩儿,又是忍不住一阵笑,见他实在害臊,这才说道。
店小二听她如此一说,便如得了自由的鱼:“好嘞。”方应下,就如跃入了海中游走了。
叶锦不由得看她一眼,又将头垂了下去。她原以为道长都是如清风一般的,清风为男子,为人淡漠了些倒还好,但身为女子的明月亦是这般的话,又如何叫人喜欢?
但今日一见,才知明月原是这样的人儿,她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当真如那明月一般。
三人正是要上楼,叶锦因为有心事,便走在了后头。方才走了两阶台阶,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名老者的声音:“阿锦。”
叶锦面上一惊,眼中却是一喜,忙回过头去,便见前方靠窗的一方桌上,正端坐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他虽年纪大了,但皮肤却格外的红润有光泽。此时见明月看过来,将茶端了起来饮了一口,说道:“见了师傅还不快些过来。”
叶锦这才赶紧跑下楼梯走了过去,喜道:“师傅,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西决子一笑,将脸一沉,佯装生气道:“不是你留了纸条说你来了再来客栈,叫师傅来这人寻你吗?”
“我还以为师傅您要再晚些才过来呢,那个王爷的病治好了?”叶锦坐在西决子对面,又给他添了杯茶,格外的讨喜。
西决子听罢沉吟了一声,右手一摸那把花白了的山羊胡子,高深莫测道:“未曾。”
“什么?这时间竟有师傅您治不好的病?”叶锦听罢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的师傅可是江湖第一神医西决子,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说过有她师傅治不好的病。
西决子叹了口气,说道:“也并非是治不好,而是治不了。”
“为何治不了?”叶锦又问道。
“南阳王并非染上恶疾,而是遇了邪祟了。”西决子压低声音说道。
“邪祟?”叶锦皱了皱眉头,“那不是要请道长做法事才行?”
“正是,我已经告知南阳王了,但不知能否请到法力高强的道长。”西决子说道,看了一眼叶锦,又道,“方才我见你与一道人站在一处,你可是……”
西决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叶锦打断,叶锦说道:“这位道长便是师傅口中所说的法力高强的道长了,我与道长相识是因为他受了伤,我刚巧见了他,就救下了他,但不巧的是那些坏人又追了过来,我与道长便来了再来客栈。”
“恐怕不止是这么简单吧?”叶锦自小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又怎会看不明白叶锦的心思,说道,“我瞧你方才看他的眼神,你来跟师傅说说,你是不是看上那个道长了?”
“师傅……您再胡说阿锦就再也不给你泡甘露茶了。”叶锦羞得面上一红,将脸埋了下去,脑中不由得闪过清风的容颜。
“为师不管你对他是否有情,但为师能看出来的是他对你无意,故而不论你对他有情还是无意,为师都劝你一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此次过来就是待你回谷中的,你收拾收拾,明日就随我上路吧。”
这一言便如当头棒喝,叶锦的身子一颤,便如置身于深海,整个身子都冰冷起来。她深吸了几口气,哀求道:“师傅……阿锦不愿此时回谷中。”
“阿锦,你还是参不透啊,若你还是执迷不悟飞蛾扑火,到头来苦的还是你自己,你可知?”西决子叹了口气,看了眼面露愁容的叶锦。
他哪里舍得让自己最疼爱的徒弟如此,若是那道长当真对她有情,那即便他是道长,他也要让他还俗娶了叶锦。但他瞧得出来,那道长对叶锦却是无情的。
若是任由她这般下去,到头来只会是害了她。
“便是叫我扑火而亡我也认了,我也要扑上一回,好叫我死了心思。”叶锦又求道,“师傅……”
“多说无益,任你再如何说,师傅这回也要待你回谷中。”西决子说道。
“师傅……阿锦自小听师傅的话,除了当日求师傅救我父母,也从未求过师傅什么……今日阿锦求师傅……”叶锦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在了地上,她的眉目低垂着,她在赌,赌西决子会因为她这话而软了心思。
那年,她父母中了西域的一种毒,去找了药王谷的西决子,但那百草毒是提取了一百种毒草的汁水而练成的,若是想要解毒,便要找到攻克这一百种毒草的花,再从花中提取花汁练成解药。
而西决子经过三天三夜的提炼,终于练出了解毒的药,但终究是错了一味,叶锦的父母服用了解药后,那解药登时就成了催命的药,原本他们还能再活上十天半月,但因这药,当下就咽了气。
但他们为江湖好汉,定然不会将这错归在西决子的身上,且求他收了自己唯一的女儿为徒。而这些年,这件事便如西决子的心病,纵使十年已过,他还是在找那百种花。
叶锦说出自己的父母,便是想用西决子对她的愧疚,让他能够妥协,但叶锦还是想错了。
西决子知道她的心思,却也并未怪她,只叹了声气,思绪像是被拉回了十年前,说道:“阿锦,若是你父母在世,也必不会任由你飞蛾扑火,无需再说了,去收拾行李吧。”
一滴泪水落在那双淡蓝色的蝶恋花刺绣的绣鞋上,逐渐晕开,便如染了朵朵泪痕。叶锦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阿锦知道了。”
二楼客房中。
清风将行李收拾好后,看了一眼正坐在榻上的明月,笑道:“离了洛阳去哪儿?”
“长安啊,当然是去长安了。”明月想也不想就答道,早就忘了先前自己还很嫌弃清风的婆婆妈妈,扬言要与他分道扬镳。
“咚咚——”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外头是叶锦的声音:“道长在吗?”
明月看了清风一眼,笑道:“找你来了。”
清风未曾做声,走到门边将房门打开,见叶锦就站在门前,笑道:“叶姑娘有何事?进来坐坐吧。”
“不了。”叶锦摇了摇头,说道,“道长此去多多保重,叶锦恐怕不能跟你一起去了,我要岁师傅回谷中了。”
清风挑了挑眉,并没有说话。
倒是明月坐在里头听到叶锦的话,喝了杯茶,暗道:没人要你跟我们一起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