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里一共有两条通道。这是沈南目前最感兴趣的线索。
田彦泽在纸上画了个草图。
“最北边,是后山,”他从后山处往南画了一条线,“这条线,就是通向杨家的地下通道。杨家在这儿,也就是我昨天跳下去的位置。继续往南走,”那条线往南延伸一段,田彦泽停下笔,画了一个圈,“就到了我家窑洞。”
沈南点头,聚精会神。
“而那条新的通道,正对着我昨天挖开的洞口。也就是说,它的方向,也是向南的。”
田彦泽在圆圈里重新画出一条线,继续朝南延伸。
“到了哪儿?”沈南问。
“不知道。”
“什么意思?你没进去?”
“别小看我!我当然进去了。要不是中间横了一块大石头,我一定能走通!”
“石头?”
这是沈南没有料到的事。他想了想,转而问道:“这条新通道,依你看,大概是什么时候挖出来的?”
“具体的日期我不清楚。但从挖凿痕迹来看,至少有二十多年了。”
沈南心里一动,想起了某件事。
“石头所在的位置呢?”
“大约是在……六村的村口。”
“石头那边,有声音吗?”
“当然有!否则我怎么判断那边是不是空的。”说起这个,田彦泽微微皱起眉头。“先前我说过,通道里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声音。任你再小的声音,只要比虫鸣稍微大点,就会很响亮。我把耳朵贴在石头上,听到了那边的声音。”
“人声?”
“不对。不是人说话的声音,但,又有点像。”
“说清楚点。”
田彦泽想了又想,“这么说吧……你见过动物园的猩猩没?”
“我像是会去那种地方的人吗?”
“猩猩虽然不会说话,但会发出声音,用‘兽语’交流。昨晚我听到的,很像是几只灵长类动物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还有别的动静吗?”
“有!但我不确定它们是不是真的发现了我。我之所以肯定那不是人的声音,一是因为我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还有就是……在我偷听时,它们好像朝这边靠近了。然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敲打在了石头上,吓了我好大一跳!”
“什么东西?”
“我哪知道。听声音,像是金属制的工具。你知道吧,一根铁棍,敲在石头上的砰砰声。”
“你觉得,那块石头,会不会是……”
“你想说是人工搬运过来的吧?”田彦泽精神大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不瞒你说,石头底部虽然和泥土严丝合缝,但上部有一块明显的细缝!某人——或许就是黑子,将石头搬到这里,经过二十多年后,石头的重量压缩了下面的土壤,却让上面露出了缝隙。”
“后来你是怎么出来的?”
“当然是踢开窑洞门出来的。那把锁虽然锁得严,可咱们偏偏没想到,窑洞门是木头做的,大半个世纪了,木头早就腐烂了。我踢了几脚,很快就踢出个口子。”
沈南一笑,“这些天,你一口一个黑子,就没想过他是你的亲戚?”
田彦泽一愣,哈哈大笑,“你说什么呢?我与我父亲,本就没有血缘关系;黑子与雷家,更没有关系。再说了,从小到大,我就听我父亲提过他一次。”
“怎么说?”
“父亲说,这种人死了最好,当初雷家就不该收养他。”
“如果后续查明是他导致了谢春瑛一行人的失踪?”
“请便。我绝不会袒护这个‘亲戚’。”
……
田彦泽走了,又重新去街上买铁锹。他告诉沈南,这次,他要买一把更好的,争取能把石头周围的土壤都铲掉,绕过石头另开一条出路。
沈南去局里,把田彦泽的发现告知老唐。
老唐觉得莫名其妙,“这件事很重要吗?”
“很重要。”
“咱们的工作重心,是找到黑子进入连田镇的办法。”
“这就是答案。”
“啊?”老唐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他猛甩头,“不可能!这太……”
“太玄了?但事实或许就是这样。”
沈南坐下来,夺过老唐的笔,在纸上画出连田镇的草图。
“二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你们都不知道黑子用了什么办法逃出了连田。答案,其实不在后山,而在地下。他或许真把人带进了山东,或许压根就把人关在了自家窑洞里。但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都能直接进入通道。”沈南快速说明,手中的笔在纸上飞快作画,“田彦泽发现的新通道,其方向是朝南边走。如果这条通道足够长,穿过六村、五村、四村……就可以到达镇上。出了镇,再另开一个出口,他们就能逃之夭夭。而无论你们怎么查,也不可能发现他们的逃生路线。”
沈南的一番说明,让老唐惊得做不出任何反应。
二十五年前,因为听信黑子手下人的谈话,连田分局的人鲁莽闯入了后山山洞。他们不仅没有找到黑子,反而损失了三个人。
如果沈南的分析没有错,在他们被困山洞的时候,黑子早已从地下逃窜!
“那这次黑子他出现在高速路口,难道也是——”
“如果没猜错,他想用以前逃窜的路线,重新回来。”
“可你昨天也说了,他为什么要回来两次?”
“昨天,我并不知道通道里有石头。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二十五年前,黑子逃跑时,整个通道恐怕是畅通无阻的。或许连他本人也没预料到,现在通道里,竟多了一块拦路石。他要想回到窑洞、回到六村、回到后山,必须想办法处理这块石头。最近这一个月,他两次进入通道,但都无功而返。所以,运气好的话,只要咱们能把石头移开,便能守株待兔。”
“我不明白的是,他费劲挖一条通道,就为了掩盖自己出入连田镇的路线?”
“不,还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老唐眼里,沈南的脸,又和当年的魏晋重叠起来。当年,这位已经去世的老伙计总是信心满满。
“他没办法通过四村和五村。”
老唐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先前我们曾发现,五村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还记得吗?”
老唐连连点头。他当然记得。这样的事,一辈子可碰不上几回。
“整个五村,笼罩着一层……膜。这层膜就像一道防护网,将内外两个世界分离开。一开始,我以为它是五村用来抵挡外界的东西。直到昨天,当我发现四村也有一层膜,我才终于明白,它们抵挡的东西并非来自外面,而是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