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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正是如此,臣断然不敢辜负陛下的期望,必将秉笔直书,待有朝一日史书写成,臣亦会将其先承于陛下与对臣有知遇之恩的大将军查阅,陛下是廉远堂高的天之骄子,大将军则是秉公正直的国之重臣,小臣编写的史书只有得到陛下与大将军的首肯,才敢确保做到了秉笔直书,才敢将其公之于众。”
吴良当即态度极为端正的拱手表态。
“吾……咳咳!咳咳咳!”
闻得此言,献帝顿时如同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一般,身子一僵便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无耻之尤!
卑鄙之极!
简直混账!
便是天下最狡猾的狐狸也不如此人狡诈圆滑,说起话来竟如此的滴水不漏!
非但将这个送命题给踢了回来,顺便还一同拍了献帝与曹老板的马匹,将他们二人架的高高的,便是献帝如今想要骂他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否则那便是不承认自己是廉远堂高的天子,便是不相信曹老板是秉公正直的国之重臣,没有监督他“秉笔直书”的资格与品格。
我呸!
这样的人还立志要编写史书?
我啐你一脸!
若是司马子长泉下有知,竟被这么一个无耻圆滑的东西视作榜样,甚至还要效仿他编写史书,司马子长的棺材板只怕便再也盖不住了!
非但是他。
那些个为了捍卫史官之传统与尊严而前赴后继的使馆前辈们,恐怕亦要全部从坟地里面跳出来,只为将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踢出史官圈,免得因为这么一颗老鼠屎,便带脏了他们整个史官圈的风评。
“说得好!”
曹老板却是忽然喝了一声彩,大声说道,“吴太史能够说出这番话来,便已可与司马子长比肩,如此刚直不阿、不惧监督之人,定能做到秉笔直书,我敢肯定吴太史所著史书必定能够流芳百世,成为后人争相传阅的经典!”
曹老板是个聪明人。
如今他同样是献帝的臣子,吴良必须将献帝放在他的前面才不算乱了礼数,才能够避免落人口实,因此这个细节并不会引起曹老板不满,反倒令他觉得吴良实在太会说话了。
而吴良既然特意提到了他,并且要求他与献帝一同“监督”。
这便已经等于完完全全的偏向于他。
这便是曹老板最想要的忠心,他现在真是越来越欣赏吴良了。
“大将军谬赞,臣不过是守了史官该有的本分罢了,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大将军称赞的地方。”
吴良又低眉顺眼的说道。
他心里也清楚,话说到这个份上,哪怕说的再好听也等于与献帝划清了界限,不可能在献帝与曹老板之间左右逢源。
但这是一个已经知道历史的人所做的最佳选择。
历史早已给出了答案,献帝是斗不过曹老板的,而那些个依附献帝的人更加斗不过曹老板,非但斗不过,那些人最后还都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而此刻为曹老板提供了巨大帮助的荀彧。
就是因为不明白这个道理,最后才落得郁郁而终无人问津的结局。
吴良不想搞事情,只想安安稳稳的考古。
所以他就更要“坚定不移”的站在曹老板这一边。
因为只有曹老板,哪怕吴良不闻不问,哪怕吴良一年中有十一个月都在外面奔走,曹老板亦会一步一步的走向称霸之路,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根本不需要吴良分心去考虑安身立命的事情。
在这件事上,袁绍、刘备、孙权、献帝都不可能令他如此轻松。
“……”
而其他人看到吴良与曹老板一唱一和,却又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
曹昂与戏志才自不必说,他们亦是一边在心中暗骂吴良无耻,却又对他喜欢的不行,甚至还有那么些钦佩,毕竟天底下似吴良这般既卑鄙无耻又聪明绝顶的妙人真心不多见,至少他们自己便无法做到。
“呵……”
反倒是吕布却是越发的瞧不上吴良了。
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么,除了溜须拍马,除了有时运气好些,你还会些什么?
曹阿瞒也是不开眼,竟对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无耻之徒如此看重。
若是到了战场上,此人若立于敌阵之中,我一息之内便可取他首级,他恐怕连个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
献帝已经封过了他们,如今该册封于我了吧,只是不知献帝给我个什么官职,与曹阿瞒相比又是高是低?
想当初我刺死董卓便帮了献帝大忙,还曾与王允一同辅佐献帝,那时我便已经是奋威将军,进封温候,假节,出行所用的仪仗排场亦是可比三公,如今我又来勤王,献帝若是给我封低了恐怕不太合适吧?
不过献帝若是封我的官职高于曹孟德,又或是与曹孟德相当,只怕也不合适。
倒不是献帝不合适。
而是我不合适,毕竟我现在拜了曹孟德为义父,若我的官职与曹孟德相当,又或是比他还高,这便是压过了曹孟德一头,只怕引起他的不满与猜疑。
不过话说回来。
若献帝果真封我高官厚禄,我又怎能拒绝,难道只因为一个曹孟德我要对自己不起了么?
何况曹孟德总是偏向那个姓吴的,就算真成了事,曹孟德所拥有的的一切最终也要留给曹昂,与我这个半道而来的义子又有何干?
再者说来,我本来拜他做义父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正当吕布如此想着的时候。
“吴太史既有如此决心,吾便心安了,只希望吴太史莫要忘了那些史官先辈们的执着,以免著史不成反成了罪人。”
谷蹦<spa> 献帝亦是已经缓过劲来,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之后,终于将目光放到了吕布身上,“吕将军此前曾手刃乱臣贼子董卓,为汉室立下不世之功,也曾忠心辅佐于我,如今又不远万里前来勤王,这份忠心天地可鉴啊。”
“陛下言重了。”
吕布亦是会过神来,连忙拱手说道,“如今乱臣贼子祸乱天下,正义之士都应拍案而起为陛下效力,为天下黎民百姓请命,末将只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如何当得起陛下如此评价。”
“吕将军义薄云天,如何评价都不为过。”
献帝笑了笑,接着又道,“不过你此前已是奋威将军,又晋为温候,受三司之仪,如今又亲自前来勤王,如此功劳吾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封赏于你了……不若如此,吾便封你为司空吧,并再将符信交于你手,由你管制百官之事,如何?”
“?”
听了这话,曹老板的面色已是略有改变。
献帝这是拉拢吴良不成,转而又开始拉拢吕布了!
方才曹老板被封做了“大将军”,这大将军的权力便等同于“三公”之中“太尉”,执掌天下兵马。
不过实际情况是,“大将军”的权力还要在“太尉”之上。
因为“太尉”虽是执掌兵马的首席长官,但因为这个官职对皇权的威胁很大,因此到了东汉已经逐渐沦为虚职,手中并没有真正的兵权,而“大将军”则掌握了实际的兵权。
这点曹老板比任何人都清楚,毕竟他那已经死去的父亲曹嵩在汉灵帝时期便曾官拜“太尉”,虽然在职期间捞了不少钱财,但却并未成为真正盘踞的一方豪杰,甚至连自保的兵马都有些欠缺。
而如今献帝却要封吕布为同为“三公”的“司空”。
“司空”可以算是最高的行政机构长官,对外可以监督查办州牧、刺史、太守、县令,对内则可以弹劾朝廷的任何官员,包括曹老板这个“大将军”。
原本这“司空”应是不如“大将军”的。
但献帝却又要将符信交给吕布,这便是汉朝常说的“假节”,这等同于献帝给了吕布一把尚方宝剑,任何时候都可以代表献帝直接行事,可诛杀四品一下官员,可诛杀触犯军令者,可诛杀任意无官职在身者,无需上表先斩后奏。
这使得吕布的权力与地位可就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虽然就算是这样,吕布依旧不能拿曹老板这个“大将军”如何,但曹老板日后见了吕布,却要先行觐见天子之礼,因此从礼节方面,曹老板便又低了吕布一头。
“这献帝可真是能搞事情啊……”
吴良心中暗道。
他可以理解献帝自小就成为傀儡的抑郁心情,但此刻手握重兵的曹老板才刚来,他就搞这种驭人之道也未免有些太心急了。
且不说现在的吕布肯定不是曹老板的对手。
就算两者势均力敌,他也不能搞得这么明显与急切,因为就现在的局势,倘若曹老板与吕布两个人也掐起来,也并不能改变献帝的现状,最多就是曹老板与吕布都打残了,然后换另外一拨人马前来“勤王”。
想着这些。
吴良忽然想明白了另外一些事情。
献帝身边的人似乎从来就没有安稳过。
以前的董卓就不说了。
自董卓被吕布刺死之后,就变成了王允与吕布共同把持朝政,然而没多久,王允与吕布之间就出现了嫌隙,再也无法同心同德。
最终李傕与郭汜等董卓旧部卷土重来,王允与吕布貌合神离,已经成了乌合之众,竟无法抵挡凉州兵的进攻,最终落得一个王允被杀,吕布不得不似丧家之犬一般逃出长安的结果。
接着便是李傕与郭汜共同把持朝政。
然而没过多久,这两个曾并肩作战的人也反目成仇,率兵相攻交战数月,打了个两败俱伤,如此献帝才有了这次东逃的机会。
结果就在他暂时住在安邑的这段时间。
护送他的诸位将领刚与李傕、郭汜等追兵激战损失惨重,本该是共同抱团取暖的时候,却又已经各自出现了嫌隙,一个个剑拔弩张随时便要开战,若非曹老板来的很是时候,这些手下只剩下少则几百、多了也就一两千的将领恐怕也已经打了起来……历史上便是这个结果,韩暹很快便率兵偷袭董承,董承跑到了河内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而现在曹老板带着吕布前来“勤王”,献帝又在拉拢吕布压制曹老板。
这何尝不是在离间曹老板与吕布?
若吕布受命献帝,曹老板心中必定不满,再加上他从来不曾忘记吕布前面两任义父的下场,本就对吕布有所防范。
这种情况下,曹老板若是不做些什么,那就不是曹老板了。
而吕布当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他手下的高顺与张辽等人也不是吃素的。
如此互相攻伐起来,曹老板就算真灭了吕布,也必定大伤元气,只怕几年都未必都能够缓过劲来,重新回到如今的声势。
甚至在历史记载中,“迎献帝”这件事在曹营内部亦是发生了争执。
最终曹老板听从了荀彧的意见,才排除众议选择了走了“挟天子以令不臣”这一步,甚至就连之后将献帝骗去许都方便曹老板控制也是荀彧的意思,这些事足以看出荀彧那时忠心的一定是曹老板。
但到了后来大势已定,荀彧的“忠心”却莫名消失了,莫名的在一些事情上开始反对曹老板,最终落得一个悲惨下场。
以前吴良认为这是因为荀彧其实忠心的是汉室,荀彧此前只是想借助曹老板的力量去匡扶汉室。
但现在见到献帝,看到献帝的表现,吴良忽然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他觉得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献帝。
为什么所有人只要到了他身边都会与同伴反目,哪怕是最亲密的盟友也不能例外?
这其实自然不可否认一定有争权夺利的因素,可再仔细想一想,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这些权力与官职不都要通过献帝来册封么?
若是只有部分人与盟友反目,那或许还可以说是偶然,但若是所有人都不曾例外……
吴良便不得不怀疑这个看起来年纪尚小、又人畜无害献帝在其中究竟起了什么样的作用,为何所有的联盟在他身边都是如此的不牢靠?
就好像献帝身上自带了某种“诅咒”或是“天煞”一般。
如此望着依旧一脸稚气的献帝。
吴良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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