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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 夏桐才悠悠醒转。

    室内十分空旷,稳婆和太医早就离开了,连桌上的灯烛都灭了几盏。夏桐只觉喉咙里干渴得厉害, 挣扎着想起来倒杯水喝,谁知足下一个不稳,差点栽倒在地。

    春兰听到动静进来,忙道:“娘娘,您刚生完孩子, 太医吩咐了,得多多静养, 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做就行了。”

    夏桐看她另换了一身衣裙,不禁咦道, “我睡多久了?”

    春兰还未来得及回话, 外头一个沉稳的声音道:“还说嘴呢, 都一天一夜了, 若非太医说只是产后体力亏虚, 朕倒要被你给吓死。”

    夏桐看见皇帝眼下明显的乌黑, 唇边还冒出淡淡的青茬, 心里怪不好意思的, 难道皇帝竟陪了她一天一夜?

    那朝政怎么办?

    刘璋没好气的道:“朕自然不会因噎废食,奏章就在外间放着呢!”

    合着把她这里当成待人接物的小公馆了,夏桐觉得自己很像旧社会里负责应酬的姨太太,又或者金屋藏娇的那个娇。

    不过当她瞧见皇帝手中的物事时,这些念头便都化作对食物的渴望。

    她迫不及待接过那碟红糖发糕吃起来, 当然也没忘一边喝着香浓嫩滑的鸡蛋羹,这些都是补气养血的好东西。

    刘璋怕她噎着,找了个软枕给她垫上, 又缓缓为她顺气,心疼的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吃饱喝足后,夏桐幸福的抹了把嘴,躺在床上打着饱嗝。

    这时候就想起那个从她腹中爬出的小生命来。

    刘璋让人把孩子抱来给她看,夏桐瞧时,只见小家伙生得圆头圆脑,胳膊腿儿都跟洗净的藕节一般,屁股更是浑圆可爱。此时人醒着,小嘴还叭叭的吐着泡儿。

    夏桐越看越觉爱不释手,“不愧是咱们的孩子。”

    这孩子完美继承了双亲相貌上的优势,叫人半点都挑不出错来。

    刘璋心道这人是没见过宝宝刚出世的模样,浑身上下跟个染了血的毛猴似的,亏得乳母们又是清洗又是擦身,再经过一日夜的调养,才变得白白嫩嫩。

    夏桐道:“陛下,您给孩子取个小名吧。”

    不然成天小皇子小皇子的叫着,多别扭呀,她从前的家乡也流行为孩子起个通俗易懂的乳名,不止为叫着方便,也是保佑这孩子无病无灾、逢凶化吉。

    刘璋一时却无头绪,“你是他的生母,就你来想吧。”

    夏桐其实巴不得这一句,留神端详了孩子片刻,便喜孜孜的道:“瞧他生得白胖圆滚,就像个矮墩墩的大冬瓜,不如就叫冬瓜吧!”

    刘璋:……这真的是亲妈?

    他可不容许儿子有这么一个难听的小名,传出去岂非成了笑话,当即驳斥道:“不行!”

    夏桐委屈脸,“您答应让妾自己做主的……”

    刘璋发现这小姑娘越来越会辖制人了,从前撒谎舌头都打结,如今却能面不改色装可怜,说也奇怪,刘璋自诩心硬如铁,可只要夏桐脸这么一垮,眼皮这么耷拉下来,他立刻感觉身上软了半截。

    真真是前世冤孽。

    拗不过夏桐百般央求,刘璋只得退让一步,但冬瓜肯定是叫不出口的,他沉吟道:“就叫敦敦吧,取温和敦厚之意,朕也希望他能胸怀广大,海纳百川。”

    夏桐模糊感觉他另外寄予厚望,可这种事她一介后宫妇人是管不了的——就算皇帝真有立太子之意,她难道还能说情愿不情愿?不比寻常人家,刘氏一族可的的确确有皇位有继承。

    至于旁人会怎么想,她就管不了了。

    反正敦敦现在还小,皇帝暂时是不会立他为太子的,这样,她们母子仍稍稍安全。

    刘璋见她面色沉吟,不由打趣道:“怎么,还惦记着你那矮墩墩的大冬瓜?朕看你倒是越来越像冬瓜了。”

    目光落在她丰满高挺的胸前——生完孩子,肚腹一下子瘪了回去,胸脯却仍和生前一般饱满。

    夏桐脸上微红,忙取了床锦被盖住,嗔道:“胡说!”

    刘璋哈哈大笑。

    夏桐视线下移,忽的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还没亲自给孩子喂过奶。

    正好敦敦小脸皱起,似乎是饿了,夏桐便让春兰将孩子抱过来,轻轻撩起衣襟,顾不上怕羞,泰然自若准备承担一位母亲的天职。

    事实证明她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敦敦在那嘬了半天,不止没吸到半点奶水,倒把她弄得生疼。

    夏桐向春兰投去疑惑的目光。

    春兰尴尬道:“顾大夫说了,您暂时还没有奶,还是交由乳母喂养为宜。”

    夏桐很生气:“那你该早点说呀!”

    春兰:……

    当然是因为皇帝使眼色才不敢说的,她尊敬主子,可更怕皇帝呀。

    刘璋则还是那副怡然自得的笑模样。

    夏桐蓦地领悟到这人多么可恶,他根本存心看她出丑!虽不敢直言怒骂,却狠狠瞪了他几眼才甘休。

    夏桐扭头朝春兰道:“让厨房多炖些乌鸡和猪肘来,少放些佐料,尤其得注意盐量。”

    若非时令不对,她还想让人捉几条鲫鱼回来——这些都是催奶的好东西。

    春兰去后,刘璋方轻咳了咳,“其实你何必这样麻烦,朕看由乳母喂也挺好的。”

    夏桐心道您知道什么,吃亲娘的奶最利于加强免疫力,旁的那些歪瓜裂枣都比不上。

    不过这套理论她显然不能对皇帝直说,便只道:“您哪里晓得身为妇人的苦楚,别看这会子没什么,回头若胀痛起来,想纾解都没法纾解呢!”

    所以哺乳其实是一件两利的事,她就听说有人涨奶涨出乳腺炎的。

    刘璋炯炯有神望着她道:“还有朕呀,朕可以帮你。”

    夏桐好容易才理解出他指的是什么意思,或许皇帝真是一本正经,可她却止不住脸上发烧,感觉整个人无形中都被他带污了。

    于是悄悄背转身啐道:“流氓!”

    刘璋敏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你说什么?”

    “……没什么,”夏桐连忙将手掌摊到鬓边,小扇子一般挥动起来,“妾是说,这屋里太过闷热,妾都流了一身汗了!”

    确实挺闷的,为了避免她着凉,关雎宫的地龙烧得最热,产妇又不宜吹风,连窗帘都紧紧闭着,夏桐真奇怪自己怎能睡得那么死?

    难道是生孩子消耗了太多体力?

    她不禁好奇地问皇帝,“陛下,妾生了有多久啊?”

    刘璋竖起两根手指,“不多不少,整两个时辰。”

    那就是四个小时,这么说倒还算快的,何况是头胎。夏桐感叹自己真是福大命大。

    当然,更幸运的是终于让敦敦在正月生出来了,且是在二十九——若挪到三十那天,按照农历算法,敦敦就可能有好几年过不成生日。

    真是险之又险。

    夏桐捂着胸口唏嘘,刘璋却睨着她道:“朕听说顾明珠曾向你进献过一张催产方子,不知可有此事?”

    他这样处变不惊,夏桐不禁猜测皇帝在宫中布置了多少耳报神,怎的事事都了若指掌。

    她也不敢瞒着,点了点头,“确曾有过。”

    刘璋冷哼一声,“此女胆子倒大,这样的事也敢擅自做主。”

    夏桐听他的口吻,似乎颇有责罚顾明珠之意,忙分辩道:“陛下切勿怪顾大人,她也只是一心想为妾分忧罢了,何况,她医术精湛,断乎不会让小皇子出事的……”

    刘璋恼道:“朕不是担心小皇子,是担心你,万一……”

    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就没继续往下接。

    夏桐:……

    看皇帝的神情不似假装,心里还有点小开心。

    数日来的疲惫仿佛也值了,她温柔的劝道:“陛下,无论如何,妾这一胎都是在顾大人精心照料下才得以平安生产,何况昨日她怎么劳神费力您也看见了,就算她之前的言行有何不妥,也请您看在妾和小皇子的面上宽恕她吧!”

    刘璋看着她那张布满腻汗的小手搭在自己衣裳上,一按一个淡淡的巴掌印,不禁沉默道:“……你该洗手了。”

    夏桐:orz

    还好皇帝日常所着都是便服,多的是替换,不然若弄脏那身龙袍,夏桐觉得自己就真是罪大恶极了。

    两人各自更衣完,再面对面时就随意多了,刘璋看她慢慢喝着刚炖好的鸡汤,说道:“你如今生下皇子,朕想,还是提一提你的位分,就册为昭仪吧。”

    夏桐对于晋封并不意外,可以为至多不过是昭容或昭媛,正好这两个位分也都空缺。

    谁知皇帝一下子就将她擢升至九嫔之首的昭仪,这就太出乎意料了,夏桐有些忧心,“会不会太招摇了?”

    刘璋拧了拧她的耳朵,“连皇长子都生下了,你倒怕招摇?朕还嫌这位分给低了呢。”

    夏桐心道那您还想怎么着,把蒋碧兰推下来,让她当贵妃?还是皇后?

    别说夏桐从没抱这种妄想,作为一个才进宫一年的新人,她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已经很满意了,能上一层楼更好,上不了也无所谓。

    当然,作为一名合格的员工,最要紧是服从安排。所以对于皇帝的拳拳盛情,夏桐还是欣然笑纳。

    就在正月的最后一天,皇长子降生连同夏婕妤晋封昭仪这两道消息,如同雪片一般飞向整个后宫。

    众妃先惊愕,后妒忌,末了还是巴巴地带着羡慕来道喜。

    就连蒋太后都慷慨解囊,送了一尊足有尺余高的赤金佛像来,保佑小皇子平安长大。夏桐掂了掂那金佛的分量,就觉得太后对亲孙子还是挺有爱的——这份爱多到只能用钱来衡量。

    不过,她却喜欢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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