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兰躺在冬冰大山一样的怀抱里,她的胸膛里似乎有一头小鹿在横冲直撞,芳心荡漾,情意绵绵。
她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即使化为尘埃,她也心甘情愿。
马小兰已经快二十岁,可是她平素与男孩说话就会脸红心跳,她还从来没有牵过男孩的手,更不用说被男孩拥抱。
一种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她脸上布满红霞,如同一朵被雨露滋润了的鲜花……
冬冰把她放到地上,“小兰姐姐,谢谢你送我们来到了青龙镇,你赶紧回去吧!”
马小兰仍然浸沉在遥远的梦境中,她根本没有听到冬冰所说的话。
冬冰用指尖杵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兰姐姐,你打瞌睡了吗?”
马小兰如梦初醒,她一脸羞愧,“我……我怎么了?”
冬冰朗声说道,“我让你赶紧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马小兰连连点头,“我不回家了,我只向学校请了两天假,今天晚上必须赶回帝都大学。”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尽量把车子开慢一点,咱们后会有期!”
马小兰一脸红云,“小弟弟,你别催我了!我看着你们走进了大山,我再开车回学校吧!”
李石柱已经把三大箱月饼捆绑在了自行车货架上,可是还剩下十六箱,他无计可施,“冬冰兄弟,咱们把这些月饼藏到树丛中,回到家里后,再让乡亲们来扛回去。”
冬冰若无其事,“石柱大叔,我有办法把这些月饼带回家,你不用操心。”
冬冰找来几根粗壮的野葛藤和一根粗木棍。他把纸箱用野葛藤捆成了两份,用粗木棍挑起纸箱,“咱们回家吧!”
一箱月饼少说也有三四十斤,冬冰挑着六七百斤的担子,轻若无物,他一步三回头,不停向马小兰挥手致意。
“小兰姐姐,再见!咱们后会有期!”
马小兰站在公路边,她举着双臂,嘴里高声呐喊,“冬冰小兄弟,一路平安!咱们后会有期……”
冬冰和李石柱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大山深处,此时,一轮圆月悬挂在大山的上空,周围没有一丝阴云。
马小兰心里满是醉人的幸福,她跨上轿车,风驰电掣向帝都赶了回去……
冬冰的母亲今天请人帮忙割谷子,有李石柱、李大树、李春耕三兄弟夫妇,以及冬冰的舅舅秋山,还有其它的一些村民。
一群村民有说有笑,在冬冰家的稻田里忙碌开来。秋菊把割下来的稻穗绑成大小适中的把子,她忙得汗流浃背、不亦乐乎!
秋山连连劝说,“阿姐,你身体虚弱,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一定会把谷子颗粒归仓。”
可是秋菊仍然忙碌在稻田里,“阿弟,多个人就多份力量,要是下雨的话,谷子就得发霉生芽。”
秋山看着秋菊形如枯槁、面如土色,他小声嘀咕,“你真是一个苦命人!患了重病还要下地干活,真是命苦啊!”
秋山的七个小女儿围绕在秋菊的身边,帮忙着秋菊捆谷穗,连只有两岁的暖娣,也在地上拾拣着谷子。
秋菊把捆好的谷子轻轻地码放在一起,堆成一个圆锥体,这样更能防止下雨。
蓦地,秋菊感到天旋地转,身体里的血液似乎被瞬间抽空,肠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剧烈的痛楚一阵紧似一阵。
她身不由己,倒在了稻田里,哇哇呕吐了起来,吐出了一大堆血块。
众人见状,慌忙跑了过来,秋山弯腰抱起了秋菊,他顿时泪如泉涌,“阿姐,你究竟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能抛弃我们!”
众人大惊失色,秋菊刚才还手脚利索捆谷子,怎么一下子就喀血了呢?
李石柱大声说道,“秋山大哥,咱们赶紧把秋菊大姐送去医院吧!”
秋菊连连摇头,她知道自己已经灯枯油尽,医生断言她最多只能活三个月,可是她已经活了大半年的时间,算是上天仁慈,让她又多活了几个月。
她声如蚊虫,断断续续,似乎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仅存的一点力量。
“快……快去叫冰儿回……回来,我……我有话要对……对他说!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石柱掷地有声,“我去县城找冰娃,让他赶紧回来!秋菊嫂子,你一定要挺住,冰娃是神医,肯定能让你康复起来。”
李石柱大步流星回到家里,骑上自行车,快如旋风冲进了蜿曲折的山路。
秋菊凝视着秋山,“阿……阿弟,抱我回家……”
她话末说完,便晕厥了过去,身体剧烈抽搐,面容惨白,再也没有一丝血色。
招娣七姐妹簇拥着秋菊,个个号啕大哭,“姑妈!姑妈!你快醒醒……”
秋山泪如雨下,他全身哆哆嗦嗦,抱着最亲爱的姐姐,踉踉跄跄回到了家里。
秋山的老婆菜花双手接过昏迷不醒的秋菊,把秋菊放到了卧室里的大床上。
“阿姐是怎么了呢?早晨出门还容光焕发,怎么会晕厥了呢?”
秋山非常清楚阿姐的病情,知道阿姐已经就要走到人生的尽头,神仙也挽救不了阿姐。
秋山的爹娘死得早,是秋菊一手把他哺养大,平素秋菊总是把最好吃的让给他,把新衣服让给他。
表面上秋菊是他的姐姐,其实更像是他的母亲,要是没有秋菊的精心呵护,他不可能活到今天。
由于秋菊的百般呵护和纵容,秋山自小就养成了骄横自大的坏毛病,年轻时就是村里的小霸王,经常和村民打架斗殴,村民们都惧他三分。
但是他非常惧怕秋菊,只要见到秋菊就会吓得胆颤心惊,如同老鼠见了猫,他最害怕的人是秋菊,最崇拜的人也是秋菊。
秋菊不但帮他建好了新房,还为他娶了聪明贤惠的菜花,长姐如母,这句话一点不假,在秋山的心里,阿姐就是他的母亲。
秋山小声哽咽,“菜花,你别问为什么了!阿姐恐怕撑不过今天,你赶紧邀约上几个姐妹,替阿姐洗上一个柏杨澡,让她换上崭新的衣服鞋袜。”
秋山停顿了一下,“我们家的箱子里还有一些花布和白布,你全部拿出来吧,花布就为阿姐缝上几套崭新的衣服,白布就为冰娃与女儿们做成孝服。”
菜花不敢有半丝违背,在她的心里,秋菊就是她的亲大姐,她对秋菊打心眼里只有钦佩与尊敬。
她叫来几个中年妇女,砍来一把柏树枝,把柏树枝叶放在大浴缸里,倒入了大半缸温水。
这是山民们的风俗习惯,人要死的时候,必须用柏树枝叶浸泡在温水里,沐浴全身,才会走得干干净净,不会留下一丝尘埃与念想。
几个中年妇女为秋菊洗了一个柏杨澡,替她换上了两套新衣服,一套花格子毛呢大衣和一套天蓝色羽绒服,脚上套上了一双黑丝袜和一双黑色布鞋。
这两套衣服全是她的干闺女星语所买,她一直收藏在箱子里,从来舍不得穿上一次。
秋菊焕然一新,她仍然双目紧闭,嘴巴张开,似乎还有许多的话要说,胸膛也还在微微起伏。
乡亲们和秋山的七个女儿簇拥在大床周围,不停呼唤着秋菊的名字,希望她快点醒来。
招娣几姐妹抚摸着秋菊的手臂,个个声嘶力竭,“姑妈!我们的好姑妈!你快点醒来吧!”
暖娣爬到床上,用胖嘟嘟的小手抚摸着秋菊的脸庞,“姑妈,我们好想你,好想吃你做的煎饼。”
今天是中秋节,秋菊昨天晚上就为几个小侄女做了一摞烧饼,有猪肉饼、鸡肉饼、蜂蜜饼、葱花饼……各种味道的烙饼。
由于秋菊今天请人帮忙割谷子,烙饼被村民当成了早餐,吃了一个干干净净。
盼娣拉过小妹妹,“暖娣,你别打搅姑妈睡觉,姑妈肯定太劳累了,你就让姑妈多睡一会儿吧!”
暖娣连连点头,“姑妈,你睡一会儿就要醒来哦!我们都等着你醒来吃午餐。”
秋菊的耳畔听到一阵熟悉的呼唤声,她艰难的睁开了双眼,她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喉咙里如同阻塞着一块硬物,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招娣几姐妹欢天喜地,“姑妈醒了!姑妈睁开眼睛了!”
秋山慌忙把秋菊扶坐在床沿,他非常清楚阿姐是回光返照。“阿姐,你还有什么事需要交待吗?”
秋菊有气无力点了一下头,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用手来回反复比划了一下。
秋山不明白秋菊比划的意思,他急得满头大汗,这可是阿姐的临终嘱咐,不知如何是好!
聪明伶俐的招娣知道了姑妈比划的意思,她跑进冬冰的卧室,从箱子里找到一支铅笔和一本练习簿。
她又匆匆忙忙跑了回来,她打开练习本,把铅笔放到秋菊的右手,“姑妈是要作画,不知姑妈是要画小鸟还是村庄呢?”
虽然秋菊没有上过一天学堂,可是却练得一手好画,她画的小鸟、山川、房屋……各种各样的景物,惟妙惟肖,非常逼真,呼之欲出。
秋菊双手哆哆嗦嗦,握着铅笔在练习簿上一丝不苟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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