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怀疑、又有些担心地跟了上去。
现在天都黑了, 他要是倒在外面都不好叫人, 怎么说也是同学一场,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废在外面。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拿来免单多好啊, 真废了怪可惜的。
当然,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的好奇。
我之前就觉着, 远超常人镇定、且拥有一双沉静眸子的费佳, 感觉并不像是没有故事的男同学——这个故事当然不是指他和邻家夫妻的爱恨情仇。
跟着跟着, 我心中的疑惑呼之欲出。
我并非横滨土生土长的的本地人,但也在这个地方住了两年,不能说是个横滨通, 但至少不会迷路, 对一些大大小小的巷道也谙熟在心, 真有什么事,也能借地形甩脱几个人。
只是费佳……他似乎比我还要熟悉这座城市。
如果非要用一种动物来形容, 那就是老鼠——它们隐藏在这座城市的角落, 熟悉每一个人类所不知道的旮旯,包括每一条下水道通向哪里, 每一个垃圾箱的摆放位置,每一处地缝下是什么颜色的土壤,甚至还包括土壤的酸碱度。
我回忆起他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才来日本没多久、理想、想要找一个人……几乎就在一瞬间,我确认他骗了我。
太过分了!
亏我上午还在医院陪他看病, 亏我还为小奶狗和邻家嫂嫂的绝美爱情感动了一把, 亏我还思考了一下怎么帮他绿了身在天堂的邻居……哦后面两句划掉。
撒谎和遮掩的行为, 具体追溯其根源,都是因为有所图谋。
那么这位来自俄罗斯的老乡,所图究竟为何呢?总不能真是为绿了邻居而来的吧。
想到这些,我沉下脸,拿出【逆颜の砂时计拨动沙漏,“自由杀手”玛蒂达重现江湖。
我换了个身份继续跟梢,最后看他走进一条黑乎乎的肮脏小巷。
巷子尽头是一个破败的酒吧,老旧的霓虹灯明灭不定,发出电流“咔咔”的声响。
费佳走到霓虹灯下,轻声咳嗽着抬起头,明暗变换的彩光落在他身上,留下一地诡谲不定的阴影。
这影子让少年看上去,就像身后拖着一只恶魔。
我不自觉地屏住气息。
吱嘎一声,破败酒吧的大门开了,一只苍白枯瘦的手从门中伸出。
“太慢了。”手的主人站在门口,用阴沉的声音说道。
死柄木吊?!
我下意识数了一下死柄木吊身上的手:一只两只三只……十四只,咦?没少?
他爸不是碎了吗?怎么他爸又出现了?还是说死柄木跟我有同样的爱好——到处捡爸爸?
这个爱好我觉得无伤大雅,但是只留下爸爸的手戴在身上,就有点破坏市容了。而且我一直很纳闷,为什么只有手呢?死柄木难道是个变态手控吗?
似乎只有这种解释了,要不然他戴的怎么不是头啊脚啊躯干啊【哔——】啊什么的。
接着我又联想到异能特务科交给我的任务——调查潜入雄英高中的外国犯罪组织。
我一直以为特务科说的组织是酒厂,现在我明白了,原来雄英还藏着一只小老鼠!怪不得死柄木那么精准的避开学校,直接攻击USJ!
至于费佳是什么组织的……反正什么组织不重要,只要他是个外国人就行。
想到这些,我反而舒了一口气,之前我还在愁怎么逮捕我自己呢,这下子瞌睡遇到了枕头,个高的人自动出来背锅了。
费佳同学,决定就是你啦~
费佳跟着死柄木吊进入酒吧后,我在外面等了两分钟,有醉汉在附近路过时,我趁机用石头击翻离酒吧门口最近的垃圾桶。
醉汉被垃圾桶绊倒,发出不小的动静,惹得死柄木的属下出来查看,我趁着门还开着,矮下身轻手轻脚地钻进酒吧。
酒吧里光线昏暗,我就地一滚,躲进桌子下的阴影里。
死柄木的下属骂骂咧咧地回来,说:“没事,一个醉汉在外面撞倒了垃圾桶。”
“刚才说到哪儿来着?”死柄木问费佳。
“之前你们的行动失败,短期内雄英必然会提高警惕,接下来的运动会,虽然可以借观众的身份进去,但我不建议这么做。”
死柄木:“理由?”
“历年来运动会对于观众的排查极其严格,再加上运动会之前的USJ事件,巡逻人员数目恐怕会增加至史上最高。死柄木君觉得自己手下的虾兵蟹将,能打败来自全国各地的职业英雄吗?”
死柄木陷入沉默。
“接下来的机会,将会在夏季合宿,具体时间和地点我会继续打探。还有,死柄木君之前让我调查的‘光头强’,她——”
费佳话音忽然停住。
他双腿交叠着、好整以暇地坐在原位,头微微偏过来,森凉的目光扫向我躲藏的地点。
少年微微勾起唇角。
“哦呀,看来死柄木君你没有把自己的地盘清理干净,不小心让老鼠摸进来了呢。”
这一瞬间,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藏身之地被发现,我直接窜出来,一脚将桌子踢向费佳——明明酒吧里还有不少打架的好手,但我下意识选择先对付费佳。
同出于一种直觉,这里面的人加起来,也没有他一个人危险。
很神奇的是,之前他从未给过我这种感觉。
这个隔壁老费,竟然也是个戏精!
可恶,是我输了,比戏精输给别人,我好不甘心啊。
桌子朝费佳砸过去时,他站起身躲了过去。我紧随其后,手推桌面,直接用桌腿那一侧把费佳锁在墙上。
我的计划很简单,死柄木这边人多,无需恋战,直接揪上费佳就走。之后再单独拷问费佳,我就可以在特务科那边交差了。
只是我的手刚刚触碰到费佳的脖子,鲜红的血花就在我眼前迸开。
惊讶的神色还留在我脸上,而我的视线却渐渐模糊,身体也瞬间失去力气。
这是……!!!
【逆颜の砂时计】技能2启动,回到5秒之前!
悬挂在胸前衣服里的沙漏自动旋转,一瞬间我的眼前出现时空错位般的幻像,仿佛空气都在震动嗡鸣。
当一切归位时,费佳瘦弱的身躯被我用桌子锁在墙上,而我的手正在向前伸出,即将触碰到他……
费佳一动不动,冷静地看着我,紫红色双眸倒映出“玛蒂达”的脸。
我嗖地收回了手,朝他调皮一笑,就像故意虚晃他一样。
费佳突然睁大眼睛,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我的思绪极快地翻滚着。
隔壁老费的异能力有点霸道啊,谁碰谁死吗?
反正这朵有毒的白玫瑰我是不敢碰了,先回特务科述职,后续调查看科里怎么安排吧。
收回手后,我和死柄木的手下过了两招,边打边退,假意不敌后直接从酒吧大门逃脱。
夜晚冰凉的空气吸进肺腑,我打了个寒噤。
门前的霓虹灯不知何时彻底报废,整个巷道沉入浓重的化不开的夜色中,另一条街道上遥远的人声隔着黑暗传来,细碎微弱如同令人毛骨悚然的鬼魅之语,仿佛随时勾引着倾听者堕落。
我向巷道出口冲去,即将回到光明中时——
“噗!”
无声的狙|击子弹刺透空气,钻进我的心口。
一切发生的太快,我甚至没有感觉到痛就倒下了。
眼前的一切化为虚影,旋转着重归黑暗,就连隔壁街道的“鬼魅之语”,都渐渐沉寂。
我最后听到的,是慢条斯理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落落的漆黑小巷中。
拥有着紫红色冻果般沉静眸子的少年走过来,单膝跪下,毛绒绒的领子蹭在我的脖颈间。
他垂下头,动作堪称温柔,冰凉的薄唇印上我的唇角。
“找到你了,玛利亚。”
·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被“抛尸”在某处地下水道。
“噫,好臭!”
我从脏水里爬起来,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关节,抚摸着胸口。
伤口已经不见了,但衣服上的弹孔并没有消失,暗红色的血迹也提醒我,之前被狙|击手击中并不是一场梦。
我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对007说:“难道我其实是个异能者?我的异能就是怎么作死都不会死?”
要真是这样,我现在就去揍费佳,拳拳到肉的那种。
他不是装咳嗽吗?我直接让他咳血,大不了揍一拳死一次,我可以活过来再揍!
我忿忿地用手背擦嘴唇,因为太过用力,嘴皮都快被我擦破了。
好你个隔壁老费,有邻家嫂子还不够吗,干嘛要亲……等等???
想到某种可能,我陡然一惊。
“007——”我颤抖着声音发问:“他之前叫我什么来着?是‘玛蒂达’对吧,一定是‘玛蒂达’,不是‘玛利亚’对吧?”
007叹了口气:“宿主,你先看看自己的脸吧。”
我急忙掏出手机,打开自拍。
好在之前为了玩手游,买了一台性能最好的手机,顺带防水功能,我清晰地看到自己顶着的那张脸是“玛蒂达”的!
沙漏升级到LV2时,能维持的变脸时间是两个小时,而现在的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两点。
也就是说,我昏迷了24个小时以上,但我的脸没有变回来!
完蛋了,今天是正常的上学日,相泽师父知道我逃课会不会气炸?
“这个沙漏不是系统产物,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升级到LV3,宿主的脸才能变回来吧。”
007语气带着几分怜悯地说:“在‘高穗由果’失踪期间,估摸会有好多组织找‘她’。”
它顿了顿:“总之,你自求多福吧。”
007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就响了,滚爷在漆黑的地下水道唱着节奏欢快的歌。
“……你是乌鸦嘴吗?”
我没有接电话,等到铃声断了后,看了一眼未接来电。
好嘛,我失踪这24小时,除了A班同学,相泽师父、安吾先生、波本、苏格兰,甚至还有‘猎犬’的立原道造都找过我。
我坐在原地冷静了一分钟,在臭烘烘的环境中快速思考。
最后我站起身,果断地把手机往水里一扔。
“只能暂时抛弃高穗由果这个身份了。”
“首先要做的事,是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
“我的身上只有少量现金,不够支付旅馆和新衣服,也不能刷高穗由果的卡,不然会被定位追踪,扔掉手机也是同理。”
“我需要新的身份证明,在沙漏升到LV3之前,还需要有新的收入来源。”
“以上这些,是调查费佳和‘玛利亚’的先决条件。”
我逐条列出自己现在的处境,最后决定,先偷偷摸摸回一趟自己的家。
鉴于卧底工作的特殊性和活动性,只有失去联系4时以上,科里才会在我房子周围布下监控。
所以先回家,无论有什么计划,钱财总是必不可少的。
·
我爬窗户回到家,卧室和上次离开之前一样,到处都是弹孔、玻璃碴和被毁坏的家具。
虽然特务科的报销已经发下来了,但屋子还需要我自己收拾。
不过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收拾屋子的,准确来说,是不能收拾。
我先是美美地洗了个澡,洗头发的时候,紧绷的心也慢慢放松下来。
我爱洗头,洗头使我快乐,这简直就是世间最棒的爱好!
而平时每一根掉落的头发,我都会好好的捡起收藏在盒子里,时不时拿出来养护,这样万一未来我真秃了,假发也有现成的。
可惜我现在是黑色短发,掉的头发还得清理干净,不能在房子里留下任何痕迹。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杀人后清理现场的罪犯,明明是在自己的家里。”我噘着嘴,不满地跟007抱怨。
洗完澡后我去收拾行李,多余的东西不好带,容易被发现,但是内衣能带,毕竟除了我自己也没人知道具体有多少件。
我打开柜子,刚拿起来一件小内内,阳台门突然被揣开,我的邻居举着枪闯了进来。
织田作先生看见我时愣了一下:“是你啊……我刚刚在阳台上浇花,听到屋里的动静,还以为有小偷闯——”
他的话音一顿,目光落在我手上。
我:“……”
我觉得,除了“一见钟情的渣女”外,我“内X大盗”的身份也要实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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