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如去往幹里布的府邸。
骑马在路上奔驰,行人纷纷躲避,如同躲避瘟神一样,生怕被无辜碰上,还要惨遭毒打。
且不说张朝心中所想,便是谁看了这一幕都是心酸,往日骄傲的大明百姓如今成了奴才,眼睛里面都是麻木。没有了对未来的希冀。这样的场景让张朝越发的感觉坚定了信念。
张朝受了刺激,感慨于自己处境,一时撕破头上那种畏缩,去而复返,却只是拎着栗子与之前流露了些许心意的幹里布大约说了一炷香的话,便直接告辞。而张朝既走,幹里布当夜却又辗转反侧,一时难眠。
原来张朝也没有说别的,就是表了一回衷心,言明只要是幹里布的指挥要求都会听从。显然已经不要脸皮了,绝对从此以后对幹里布马首是瞻。
而张朝当然不是只是来表明衷心的,恰恰相反,这位女真大将之前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卫所的游击将军可以将局势看的那么透彻,轻易便如庖丁解牛一般,走出一条如此简单直接却又极有有效的路来。
幹里布可以肯定张朝已经知道些什么了,但是他却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但是也没有关系,他也是知道张朝这个小子到底想要什么,无非就是两点。
一是想要在女真这里得到重视,得到更大的权力,毕竟平日里张朝在女真人中如何被羞辱的,幹里布也是看在眼里,要说是他甘心一直伏低作小,那是任谁都是不会信的,他也是个有野心的。但是这个可能不大,毕竟如果知道他有二心,张朝大可以直接去告诉库勒擦,而没必要来这里表衷心,来的应该就是库勒擦的白摆甲喇兵了。
二是应该是想要回去大明,张朝是个聪敏的,知道不管幹里布究竟是大明细作,或是对库勒擦有二心,只要很紧幹里布的脚步,那是进可以跟随幹里布来个从龙之功,退可以跟随幹里布重新回到大明的怀抱。
而幹里布也是想过杀他灭口,不是说他不敢,说到底,幹里布也算是踩着尸体的阶梯上来的,尸山血海里翻滚过的,如何会惧怕这个……他的一时犹豫,只是担心这么处置,会不会给库勒擦留下什么破绽,然后反而给暴露了。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幹里布原本就是戚家的人,是戚金的家臣,从小也是跟戚金一起长大的,深知戚金到底想要什么,他知道戚金早就想要寻求自立,而辽东戚金布置的更是心血,所以幹里布更是得替戚金想一想,现在戚金麾下只有五万大军,而自己身边也就是五千精锐,能够绝对听从自己的号令。
所以他想替戚金招揽一些人手,那么张朝就是在合适不过的人选了,要知道张朝背叛过大明,如此又是背叛女真,已经是无路可走,如果跟随戚金,绝对是一个咬人的好狗。而且他的身边还有将近五千的精锐,和还有几万的流寇队伍,虽然战斗力不怎么样,但是留在腹地做个治安的工作还是可以胜任的。
没错!
自从知道安平山之战后的幹里布已经非常相信戚金绝对能成就一番事业。本来这些年他已经有些骄傲、蛮横、自大,并且有着相信天命在女真,但是被安平山大战当晚的大雨,还有辽水的滔滔浊浪给清洗的干干净净!
非只如此,那一战血流成河,无论是努尔哈赤的神武冲锋,还是戚家军的泰山压顶,又或者是柴国柱的身后突袭,虽然他没有亲眼的见,但是都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已经对戚金的兴起没有任何怀疑,也不再对女真的军事力量盲目崇拜。
两日内,幹里布心中矛盾不堪,面上却丝毫不显,搞得张朝也只能强压不安,装作无事发生……一直到第三日上午。全军整军出发。
“好好跟着俺干……”
幹里布身披重甲,胯下一个宝马神驹,诙略略的叫个不停,幹里布极目远眺,看着前方的大好河山,“前程就在眼前!!”
一听此话,张朝多日里好好悬起的心终于落地,而周围的人以为幹里布在安慰张朝,都在旁颔首不及。
不得不说,幹里布的处置还是很对路的……这样一说即给了张朝暗示,也是没有留下什么话柄给别人。
幹里布并不去看别人,还是极目远眺,余光中只看到张朝点头,便不再顾忌,也直接点头,然后继续在座中言道:“勇士们,粮食,女人,财货都在眼前,随俺出征!!”
“架!”
无数的步兵,骑兵如同蝗虫一样向前涌去。
……
于是就发生了刚刚的一幕,张朝军队被顺利攻破,而幹里布帅军进攻海洲卫后方的盖州,而库勒擦也是按照计划从辽阳全军出来,准备与幹里布一起夹击戚家军。
戚家军到达小牛山以后,各个营各司其职,一些明军同样在营地四周挖掘深壕,设立木栅。
一些士卒去开始埋锅造饭,周围又是升起袅袅的炊烟,不过却不是什么美好的乡村生活,而且一群凶神恶煞的糙老爷们。
小牛山和大牛山战云密布,山上山下,皆是旌旗遍布,充斥着浓浓的战场气氛。
库勒擦比戚金预料的还要早一点,已经赶到了古城屯以西,小牛山以北。
当日除双方一些哨骑出来窥探,相互追南逐北外,大体无事,都在为面临的战事作紧张准备。
还好的就是小牛山的旁边有一辽水的支流,能够支持大军的饮用做饭之用。松山堡边上,没有明显的大河流,
粮草也是暂时充足,攻破了那些流寇的军队,可是俘获了不少的粮草辎重。足够十几万大军的一月之实用。
戚金静静站着,看着各地军营先是喧腾吵扰,随着黄昏临近,变得安静寂寥。各营鸣金吹角,放炮打鼓,夜巡、夜号、灯火、明暗一一申定。各营渐渐安静下来。只余刁斗梆鼓声不断传来。
很显然柴国柱,窦承武的军队很是习惯了戚家军的一切军法作息时间,已经是彻底的融入了戚家军。
最后各营的悬灯一一亮起,不论大明女真双方,双方营寨中,都是星星点点的灯光。随着天色越暗,越觉灯火通明,从古城屯周边到小牛山上,更形成一片灯海,让戚金恍然来到后世的夜晚。
戚金头顶盔缨,身披重甲,身后披着黑色披风,脸上随着灯光明暗交替,让人一时不知在想什么。
微风轻轻吹拂,戚金的披风飒飒作响。
“将爷,风大,回吧!!”
亲兵队官刘长兴站在身后说着。
亲军主将戚忠义。右营大将茅国器,后营大将王如龙。炮军营大将张永兴,骑军营大将解生,尖哨营大将王如龙顶盔贯甲,同样静静站着。
只有辎重营大将王绍勋和前营大将冯子明,而王绍勋正在运送大军的后勤物资,保障着全军五万人的饮食武器装备。可谓是重担在身,自从戚金将辎重营全部给他管之后,他更是想要报答戚金的救命之恩和知遇之嗯。从来不会偷奸耍滑,对待后勤供给,都是铁面无私。有时搞的一些戚家军的老兵都是灰头土脸的。
而作为首席大将,更是全军中战斗力最是凶猛的冯子明,此时身在大牛山,在整个战场的最前线,却没有随在戚金身旁。
各营大将身后,又有他们各营的千总,同样严肃站立,随戚金眺望而眺望。
看到戚金没有说话,亲兵队官刘长兴也是没有在说什么!!
终于,茅国器看看戚金。却也是忍不住了,不禁拱手相对问道:“伯爷在想什么?”
如今戚金已经是定远伯,因为戚金是江苏府定远人氏,所以得封伯爵自然是家乡为名。
而此时的茅国器也已经是副总兵官的职位了。也是一营的主官。
戚金慢慢转过头来,看茅国器此时瞪着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从来没看过这样的茅国器,他不禁撒然失笑,说道:“我在想,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但山川河流,星空寰宇却亘古不变。人活一世究竟要追求什么才是真正的活着。”
没等茅国器回话,王如龙却是抢先,道:“将爷说的未免矫情了。俺这些个粗人哪里会懂得呢。不过俺是想着以后就跟着将爷,能多娶几个婆姨便是活着了!!”
说要又是淫。荡一笑,周遭的将士都是被他逗笑了。都是哈哈大笑。
就连戚金也是被王如龙的突然耍宝给逗笑了。笑过之后,
戚忠义道:“将爷说得是,正因为如此人命脆弱,,所以我等需以大有为之身,做些有意义的事,封功荫子,如此。才不至荒废此生!!!”
戚金也是赞赏地看了看戚忠义,这个当年的跟屁虫。如今也是长大了,越发的有大将风度。显得越发成熟沉稳了,也有了自己的思想报负。他拍拍戚忠义的肩膀,哈哈一笑:“忠义说得有理啊,正因为生命短暂,所以我等才要想想,怎样让自己活得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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