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萧千一已是第二次听到,第一次说这句话的,就是他眼前的负青楼,那时他还将信将疑。
而这次,在此情、此地、此人口中说出来,他已经完全相信。
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要查到当年是谁夺取了黑血屠夫的武功秘籍,黑血传人之谜就自然揭晓。
但是数十年前的风云早已渐渐淡去,当年的前辈也大都凋零,一切如石沉大海,又从何查起?
云空大师怔了怔后,随即皱起了眉头:“依芳驾看来,到底是谁在夺得了黑血屠夫的武学秘笈呢?”
轿中人缓缓道:“虽然目前还不敢确定是谁,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现出原形。”
云空大师半晌无语,他看了看萧千一道:“如果依芳驾所,老衲岂不是错怪了这位姓萧的少年了么?”
轿中人轻轻道:“出家人善恶自知,只是此事极为蹊跷繁杂,任何人都会产生表面的错觉。”
“天下不知有多少人都看走眼,这本来也怪不得你。”
云空大师面色微红,突然远远向萧千一拱手道:“阿弥陀,贫僧一时失察,差点铸成大错,请施主恕罪恕罪。”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双手又向那神秘的轿子一拱手:“多谢芳驾先前对我七人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铭记心中……他日江湖再见。”
他神情凝重,黯然的语气中透出浓浓的肃瑟、失落。
说完,他抱起地下重伤的和尚,大步向远方走去……。
另外六斤和尚默默无,缓缓跟在他身后。
就在此际,有人大喊道:“大师且慢……请留步。”
本已走出十来丈的云空大师等人霍然止步,回头。
喊声来自不远处、那一堆凌乱的马车中。
那些马车在打斗中或仰或翻,早已破烂不堪,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配上其中横七竖八的尸体,简直就是一个冰雪中的坟场。
其中已毫无生命迹象,怎么还会有人?莫非是听错不成?
但确实没错,喊声正是来自那里。
在场所有的人,都是面色一怔、随即骇然失色。目光全都落在那长长的马车堆上,一动不动。
这时,车堆中部的积雪抖了抖,一个人缓缓从中走了出来……。
在场之人个个脸色剧变,他们根本未想到这触目惊心的死亡堆里居然走出个活人来。
一时间,个个眉头大皱,半晌无声。
那是一个黑衣青年,只见他二十七八左右,身材修长,面目俊秀,下巴一侧有一颗红痣,令人格外注目。
他不疾不慢地走到云空大师等人面前,拱手爱上书屋后进,拜见各位少林前辈。”
他步履稳健,中气充足,除了略显憔悴,狼狈之外,全身上下竟似乎无伤无损。
云空大师虽久经风浪,但见死人堆里突然跑出一个大活人来,也不禁面色一变,微微一退,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黑衣青年面现悲容,顿时垂首躬道:“在下刀景迁,本是四海镖局的弟子,只因有要事在身,才不得不假死……苟且偷生,只因重任在身。”
他回头瞥了一眼躺在雪地上的同伴,面色瞬间变得凄切,目中泪光泛泛。
云空大师眉目微微一舒:“小施主临危不乱,能忍人所不能忍,实在是非常之才。”
“却不知道,你找贫僧有什么事呢?”
刀景迁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在下奉家师刀总镖头之命,特向武林各派高人送求援信。”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封皮,躬身双手托至头顶,恭声道:“请大师过目。”
云空大师接过打开书信,目光扫处,面色陡地一凝,神色渐渐肃重:“黑血传人已经在汉阳出现?”
刀景迁点点头道:“不错,十天前本镖局已出现黑血传人的踪迹……所以,刀总镖头才十万火急向天下武林各派求援,希望借天下群雄之力,荡平魔寇,永远消灭这为祸武林的大患。”
说到这里,他突然双膝扑地,跪在云空大师的面前,响叮叮的连磕了三个头。
云空大师失声道:“除魔卫道,惩恶扬善本是我辈之责,小施主何至如此?”
他缓缓将书信塞入怀中,庄重道:“贫僧现在就返回少林,禀告敞派掌门……立马挑派少林弟子驰援贵派,数日之后,便可到达汉口。”
说完,他扶起刀景迁,一声长啸,不一会儿,立即有几个黑点从风雪急奔向来……。
瞬间已到近前,原来是他们的座骑去而复返。
八匹健马,竟一匹不少。他们跳身上马,长鞭齐扬,马蹄溅起阵阵积雪,奔向迷漫的深处……。
望着他们的背影,刀景迁双手遥遥长拱,大声道:“多谢少林派的诸位大师。”
很快,马蹄声就消失在风雪中……。
刀景迁转过身,走到负青楼面前,拱手道:“请问尊驾可是名满天下的负青楼负公子么?”
负青楼一动不动看着他,含笑道:“在下正是。”
刀景迁缓缓站直身,从怀中取出一封同样的书信,躬身双手举到对方面前,垂首道:“这是家师重托负公子的书信,请过目。”
负青楼接过书信,撕开封皮,仔细看了看,收人怀中,朗声道:“你回去告诉刀中原总镖头,就说五日之后,负某必到汉口。”
刀景迁伏地长躬道:“多谢负公子的拔刀相助,请受刀某一拜。”
未等他拜下去,一双手已托起了他。
负青楼看着他,淡淡道:“刀总镖头侠义肝胆,义薄云天,已与我知交数载……他若有难,我必将顷力相助。”
“所以,你不必多礼,大可放心”。
刀景迁目露喜色道:“多谢多谢,刀某代表家师及本派所有兄弟就此谢过负公子。”
说着竟又躬了躬腰,然后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叹息道:“因事关本派安危,十万火急,在下尚有急件要送往别处……不便耽搁,所以就此别过。”
罢,他拱了拱手。
“好,汉阳见”,
负青楼坚定地挥挥手。
刀景迁点点头,望了望萧千一,又深深地瞥了瞥那神秘的大轿,转身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负青楼望着他的身影,自自语道:“四海镖局居然有这种人才,果然不愧天下第一镖局。”
萧千一面色动容:“这人年纪轻轻,居然能在黑血杀手剑下全身而退,实在是非常之人。”
负青楼目光闪了闪:“这只是其中之一,更难得的是,他亲眼目睹自己数十位同胞的血腥惨况,居然还沉得住气,堪称世间少有。”
一句话,勾起萧千一的无限回忆,往事如昨,历历在目:伏魔庄的血腥……钱塘世家的惨象虽已过去一段时日,但每当想起,却仍热血澎湃,不能自己。
想到这里,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风雪迷茫的远方……。
那里早已没有了刀景迁的身影,但他满脸仍无比的钦佩之色:“换做我,一点都做不到。”
“嗯……看来,日后“四海镖局”总镖头的位置非他莫属了,”
负青楼眼中渐渐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随即,他的语气又微微一转:“其实,这也末必全是好事。”
萧千一怔怔地看着负青楼,似乎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负青楼收回目光,沉声道:“古往今来,但凡这种人,只有两种情形,若不是大忠,就是大奸。”
“这种人虽然能成就大事,却也能干尽坏事……所以,也难说是好是坏。”
说完,神情之中,显露出淡淡的隐忧。
此时,风雪越来越猛烈。数丈之外已难见人影,二人身上也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色。
萧千一心里倏地一动,似乎想起什么,沉吟道:“我上次好像听负兄提过什么三大世家,一镖局。”
“莫非这一镖局,指的就是“四海镖局”不成?”
负青楼缓缓点头:“不错,正是这号称天下最大的镖局。”
说话间,他轻轻拉起对方的手道:“黑血传人既已在汉阳出现,我们现在就走吧……。”
萧千一回过神来,点点头,脚下一动,二人举步向前走去……。
还没有走几步,突然有人朗声道:“你们不能走。”
话音落处,一条人影自风雪中穿出,一闪身挡在了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