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孤雁长嘶,黄叶漫天,秋风更重更骤,肃瑟无限。
门内,随着时间的推移,九嶷神僧凝重的脸上又堆起了几重……。
突然,那石像一样的少年全身一阵颤动,紧接着一阵剧烈的颤抖后,仰头后倒……。
九嶷神僧眉头一舒,目现喜色,身形一晃,正想伸手去扶……,
突然身后暗劲如山,他面色倏变,本已伸出的手闪电般一转,切向身后……。
只听到一声冷哼,一道淡影惊鸿般划出门外,瞬间消失在漫天黄叶中……。
其来无影,其去无踪,疾若流星,快、疾全在一刹那。
九嶷神僧没有去追,只是静静地望着秋风中瑟瑟的黄叶,面堆重云,似乎在搜寻刚才那一瞬间的珠丝马迹……。
突然,背后有人惊呼:“大师父,你受伤了,你的背上流血了……”。
九嶷神僧闻回过身来,只见先前那个化成石人的少年已站在自己身后。
他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头发凌乱,満脸焦灼之色。
九嶷神僧凝重的脸上刹时露出笑容:“你终于醒过来了”?
这少年自然是先前被点成“石人”的萧千一。
他闻连忙一礼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九嶷神僧摇摇头道,苦笑道:“小施主不必客气,你之所以大难不死,除了贫僧援手之外,主要还是因为你自己本身”。
萧千一听得一蒙:“我自己?”
“嗯,不错”,
九嶷神僧看了他一眼:“大凡身中化铁魔功的人,两个时辰内,全身内外都要化成坚硬的铁石,神仙下凡也是救不了的”。
“但你却因为胸腹之间,有一股强大的潜在力量保护着你的五脏六腑,只是周身外围遭到了石化,这就是我能救你的原因。”
“这……”?
萧千一满头雾水,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九嶷神僧反手摸了摸后背僧袍的破洞之处,那里已一片粘湿,他随手拍了拍,正在汩汨流动的血水倏然即止。
萧千一关切道:“前辈,你的伤势要紧不”?
九嶷神僧目光闪动,摇了摇头:“无妨、伤势倒无关紧要”。
萧千一好奇道:“刚才偷袭你的人好快的身手,前辈可知他的来路么?”
当今天下,敢偷袭这位前辈高僧的,可谓很少。
而一击而中的,更是少之又少。
九嶷神僧沉吟道:“这人身手之快,天下少有,老僧生平仅见,实在不知他是何人……。”
“不过,从他刚才的身手看来,他恐怕就是当今江湖上传说的……。”
他一话至此,陡然收住话锋。
萧千一好奇道:“是谁”?
九嶷神僧似仍沉浸在思索当中,并未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自说道:“他似乎早已藏身在这梁顶之上,蓄势等待机会,但他一击而中,却为何又瞬间退走……?”
他似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
萧千一突然接口道:“这个我知道”。
九嶷神僧闻回过神来,面上满含不信之色:“你知道”?
萧千一点点头道:“嗯、不错……这是因为他受了伤”。
九嶷神僧面色疑虑:“真的……你怎知道?”
萧千一光目光一动,接着道:“那人偷袭你之际,我刚刚倒地,睁眼便看见一条人影飞向你的后背……。”
“而你那反手一指,正点在他胸骨之上,是以他才冷哼一声,忍痛逃走……。”
九嶷神僧闻目中尽是讶然之色,要知他适才情急之下那保命的反手一切,乃是独步天下的手法,疾捷逾电,一般武林高手最多也不过是看见他反手一击而已。
但这其貌不扬的弱冠少年居然能看出他用的是指功,而且还看出这一指点在对方的胸骨之上,这种厉害的眼神,岂不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深深地看了萧千一一眼,微微颔首道:“小施主推断的是有点道理,却不知小施主如何称呼?”
萧千一忙道:“晚辈萧千一,见过前辈。”说完,深深一礼。
九嶷神僧喃喃道:“萧……萧……”,他脸上的情形跳了几下。
突地长长叹了口气,眉间藏忧:“当今江湖,风雨欲来,你年轻轻轻,还是不要涉这趟混水好,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吧……。”
说到这里,他好像又想起什么,面色又变得凝重:“老僧尚有要事在身,不便耽误,要先走一步了,小施主也请便吧……。”
说完,大步走出门外。
萧千一也跟着缓缓走出门外,望着前面渐渐消失的背影,他不知不觉间停下脚步,心中陡然感到无尽的失落、空洞……。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回过头来,才发现原来这里不过是一座荒祠破庙。
但他不会忘记,风雨交加的昨夜,这里曾上演过惊心悚魄的生死连环……。
虽然现在已风平浪静,但这正是疯狂过后的疮痍,死亡过后的沉寂。
他目光扫过那几堆新坟,昨夜的血腥搏杀历历在目,生死中的所有挣扎都化为一声嗟叹。
他转过头,放步向前走去……。
前面,欮风肆虐,落叶漫天,一重又一重。
飘零的枯叶落在地上,又瞬间被风吹起,卷向另一个地方。似乎永远没有它的栖身之处,永远没有尽头……。
落叶无心,但少年有意。茫茫天地,他又该何去何从?
这是一条黄尘古道,昨夜的暴雨已令路上泥泞遍地。他站在路口,放眼两头,都是莽莽无际的未知,他不知该选择那一条去路。
正当他垂头徘徊之际,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在他面前徐徐停下。
那马车珠帘黛卷,很是豪华。
就在他感到惊诧之际,车帘一卷,一个穿着斯文的中年人探出头来,満脸含笑:“公子哥儿,你要去哪里呀?”
萧千一怔了怔,如实答道:“我要去杭州,请问该往哪个方向走?”
“啊……原来我们是同路人”,
中年人笑了笑:“外面风高尘重,公子若不嫌弃,何不上车来顺路一程?”
萧千一正愁无处可去,又见对方面色和蔼可亲,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自己也正好可向他打听打听方向。
想到这里,不再犹豫,急忙拱手道:“如此,就多谢尊驾了”。
说完,已跃上马车。
马车里面甚是宽大,有椅有桌,布置得颇有高雅之气。
更难得的是桌上有酒有菜,精美的青花盘中还摆着各种不同的水果……。显见这斯文的中年人,是一个懂得享受生活吧人。
萧千一从未想到马车上,可以如此奢华。
就在他微微发愣之间,那斯文的中年人又含笑道:“漫漫长路,孤寂无趣,特备些物品、酒菜,用来打发时间……。”
“公子驻留在这等荒山野地,定是难免饥饿,这些酒菜虽然粗糙了些,但填填肚子还是可以的,所以你不必客气,可以随便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