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了,小影子钻出马车,欣喜道:爹,怎么这么晚……?
目光扫处,他突然硬生生噎住,随即变颤了声音:爹,你受伤了……怎么回事,伤得重么?
“嗯、熊经略呢,他怎么没来?
掌柜面色苍白,似乎伤势不轻,他拉住小影子的手,没有回答。而是低咳了两声:我们已中了对方的诡计,快走。
说完,已跨进了马车。
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如此惊慌过。
小影子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已从父亲简短的话语里听出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忙跨上马车,扬鞭急挥。
马蹄溅雪,虎风生生,马车飞驰如箭,激起两道长长的雪帘。
没多久,前面的风雪中传来了尖啸声。紧接着风雪中闪出了几道黑色的人影。
小影子面色一变,低声道:他们来得好快,一共五人。
“不用怕,直接冲过去”。掌柜低沉的声音中透出浓浓的杀气。
小影子猛挥两鞭,马车疯狂向前冲出……。
前面的五人竟不退反进,齐齐猛扑过来,五柄长刀犹如五道闪电,荡开数丈的风雪,齐齐斩下……。
寒光炫目,刀风裂耳,气势之威猛,似乎要将马车劈开几段……。
就在双方交接的瞬间,
“咻……咻……咻……”,
地一声,五道寒光从马车中同时射出,插入了刀光中……。
无柄之剑,斩神飞剑。
后发制人,竟比那闪电的刀光还要快上一截。
“咚……咚……咚”
闷哼相继响起。
血光喷射,灿烂交织。那五人坠落的身体还未来得及落地,马车已横卷过去。
“嘣……嘣……嘣……”五具尸体被撞飞数丈远,跌落在两旁的雪地中。
溅起一朵朵腥红的寒梅,鲜艳夺目。
可是已无人欣赏。
马车继续狂奔,不久已来到一个十字路口,马车正欲拐弯,一声弦响,四周风雪中突然射出无数利箭,一排排,一圈圈,如同狂风暴雨,似乎积蓄已久,根本无法抵挡。
“扑……扑……扑”利箭扎在马车上,车内悄无声息,车帘车身很快就变成了刺猬。
利箭射在马身上,则“咚……咚……咚”地弹落在地。
铁甲神驹,虽然刀枪不入,但长箭力道非常,也震得它皮肉生痛。
似乎全身的疼痛激发了它的野性,它昂头狂嘶,四蹄腾空,闪电般冲出了包围圈……。
顿时,无数道黑影从雪地上冲出,急追而来。
“放慢一点速度,”
车内的掌柜突然咳声道。
小影子正欲快马加鞭,闻刹时一怔:你不怕他们追上来么?
“不,就是要给他们一点幻想,让他们追来”,
掌柜低声道。
小影子还是不明白,但已勒了勒僵绳。
就在此际,掌柜一扬手,一支利箭划入风雪中,瞬间,当头追来的黑衣人倒了下去……。
第二支箭又疾电而来,紧接着,第二个黑衣又倒了下去……。
风雪中的利箭,奇准无比,丝毫不差于无柄飞剑。
马车不停地奔跑,掌柜的双手也不停,风雪中的利箭一支接一支……。
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倒在雪地里,远远看去,就像一串长长的蚱蜢……。
小影子这才明白过来。过了一阵,他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只见后面,已再无黑衣人追来。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再一看马车上的利箭,竟已去了小半。不由感叹道:昔有诸?武候草船借箭,今有我们马车借箭。
“你别高兴得太早,这不过是小鱼小虾而已,真正的对手还在前方”,
车内的掌柜又咳了咳。
小影子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爹,你伤得好重呵……要不我们去附近有人的地方,找个大夫看看你的伤势?
“没有时间了,何况一般太夫也医不了……”。
“那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吧,也好让你养养伤”。
“你想得太简单了”。
掌柜摇摇头,叹息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方圆百里之内,已全在对方的布置中,下一个路口就有埋伏……。
“那怎么办?”小影子焦灼道。
“你听好了”,
掌柜的目光一亮,瞬间坚韧如铁。小影子与他威仪的目光一遇,立即垂下了头:孩儿谨记,爹请讲。
掌柜掀开一线车帘,看着前方的风雪深处,沉声道:若要冲破对方的重重包围,生死血战势必难免,危难之际,我们可以兵分两路。
“不,不……我要跟着你,就算……”。
“住嘴,”
掌柜摆了摆了手。小影子硬生生打住。
掌柜眼睛里闪出了一缕慈爱:非常时刻,要用非常的办法,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小影子咬起了嘴唇,垂头不语。
“天很快就要黑了,你可以走小道山路,借着夜色的掩护,凭你的身手,只要不遇到特殊的高手……冲出去是没有问题的。”
“那你呢?小影子忍不住道。
掌柜缓缓道:你走了后,我也没有了顾忌,正好和他们较量较量,所以我走大路。说到这里。
他双眼杀芒毕吐。
小影子双眼一湿,他已明白,所谓的兵分两路。其实是父亲引开敌人的注意力,好让自己逃走。
这一别,也许就是生死,这一别,从此就是天涯。
他内心一阵震动,想说什么,却欲又止。忙转过头去,不让眼泪流下。
“你走出这里后,要去寻找那个姓断的人……记住以前我曾说过话,然后要远离江湖是非,不问恩仇。”
掌柜平静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期待、叮嘱,还有不可违抗。
“可是,真的能找到他吗,这世道险恶,说不定他早已经……”
掌柜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当年断家遭血洗,在情况危急关头,老天开眼,一位世外高人救走了他。
“所以,他肯定还在人世,按理说巳长成了大小伙子了”。
小影子默默地点点头。
马车里瞬间一片沉寂,没有强留,没有惜别,更没有话语的珍重。
只有沉默如电,流转在老少两颗心间,似朋友,形主仆,情父子,痒痛难搔。
很快,天色黑了下来。
小影子跃下马车,站在路边,怔怔地望狂奔远去的马车,突然跪了下去……。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眼睛一动不动。直到马车完全没入黑暗,直到再也听不见一丝马蹄声,直到风雪迷茫了双眼……。
这一刻像是品味了十年,这一眼,已总结了一生。
风,怒吼,雪,纷纷扬扬,天地之间,一片肃杀。马车卷着风雪,奔向下一个十字路口。
“嘣”地,
马车一声大震,陡然停下。
暗淡的天光下。几块巨石横搁在路中央,挡住了每一条岔道。
巨石体形巨大,每块都犹如一堵矮墙,少说也在万斤以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弄过来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马车根本冲不过去。
掌柜一声不响地坐在马中,竖起耳朵,眼睛射出犀利的光芒,就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虎豹,正在等待猎人的上场。
雪花依旧,夜色笼罩,更显沉寂、森寒、峭杀。
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走出几条人影。
人影如烟似雾,不带半点风声,飘然鬼魅。直走过来,然后在距离马二丈余远的地方停下。
一共六人,六个不同的方位。
围猎在马车周围。没有话语、没有声势。但轿中的掌柜却明显感觉到六道杀气森森逼来。
他缓缓双手一探,正欲出手,却发现那六人就如六根柱子一样顶立在风雪中,竟没有丝毫的颤动。
其定如大石,沉如山岳。就凭这个,已胜过无数高手。
更让掌柜心塞的是,他们六人的犄角之位,正是自己飞剑的死角。
所以自己不但无法把们齐齐放倒,更可能受到他们的致命搏杀。
显然对方是特意来对付自己的,而且准备充分。
他的双手缓缓垂了下去。
而对方似乎把轿内看得一清二楚一样,等的就是这个先机。
“呜、鸣……鸣……”,
夜空陡地响一连串大震,如同闷地惊雷,滚滚不绝,又像是六声合一,咆哮奔腾。
气浪狂卷,漫天风雪为之飘远。
夜色里,瞬间冲起六道如山的黑影,闪电般冲向马车,齐齐砸下。
“咻……咻……咻……”六道寒光流星般从轿中穿出……。
但先机已失。“轰”
地一声巨响,好好的马车被砸成了稀里巴烂。
而那六柄飞剑也被击飞上天,一闪,如流星般落在远处的雪地下。
马车已肢离破碎,里面的人呢,是否也血肉横飞?
那六人齐齐地看着面前的马车,如隼鹰一般犀利的目光中闪露着惊疑。怎么没有血腥的气味?
“咻……咻……咻”,
六道寒光瞬间从马腹下惊电般射出…。
猝防不及之下,那六人手中的铁杖慌忙击出,但其力度偏差,速度更是慢了一拍。
寒光闪烁,一剑切喉。闷哼声中,六人先后裁倒下去。
无柄之剑,斩神飞剑。
掌柜一弹身,从马腹下走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渣,目光一扫地下,嘿嘿笑道:“黑血尸杖”果然是江湖一绝,远非一般高手可比,只可惜还是稍逊一筹,成为我斩神飞剑下的死灰。
“你错了”,
风雪中突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声音又淡又缓,朦胧忪醒,似乎他刚刚睡醒,还在床上一样。
但落入掌柜耳中,却如遭针刺一般,他霍然转过身: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