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鞭破空而来,穿越烟雾,直向季心然而去。
成片的哀嚎被淹没在这一击之下,甚至烟雾都被破开了些许清明。
如果被击中就死定了。别说是“主人”,就连”主人“赐予力量的木兰出手都拦不住……
季心然意识极为清晰,但也只能寄希望于心墙之上,哪怕绝望地知道这东西不可能挡得住深渊级的一击……
何况远远大于深渊级。
狂风大作,成片的心墙瞬间碎裂。
如果说之前神经的传感还有等级,现在一定是连神经末梢都跟着吹飞,飞出去万丈才飘落回来。
周身陷入火海,烈焰的海洋。
季心然模糊睁开眼,动了动手,碎裂的木柱压在背后,但她还没挣脱这个法阵,依然被困在法阵中央。
直面一击,甚至能感受到灵魂都跟着飞了出去。但为什么又转了回来……
“哦?看来你还有隐藏不露的一手。”
借着苏白烟的话音,季心然这才感应到寒气在不断汇聚过来,机械地抬头。
头顶形成了冰一样洁白的防护罩。这种大型张开如冰伞的东西……
“什么时候放置的?没想到你还已经掌握了结界技术,真是小看了你。”
寒水结界。诏时那天布置的寒水结界……没想到这结界还没被消灭,还停留在仪式阵里,被重新激活了过来。
简直像是诏时给的一张延时保护网。
主人不知道这里有结界?沙狐没有告诉她……还是她没有感应到?
没时间多感慨了,季心然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周身依然是阵阵无力感。
苏白烟说得对。被淋了一夜的雨,本应该在家里躺着,应对这浑身发烫的情况……但眼下比发烧更为糟糕。
仗着诏时的寒水结界,能暂时抵御下苏白烟的攻击,但能支撑多久?
除非能重新调用心流。可能力却被她的招数几乎尽数封印,还要面对这怨气重重的滔天火海。
仅是烧灼着已经感觉快要虚脱,随时会倒下了。
“你是什么人。除了x组织的主人之外……你还有别的身份,对不对。“
季心然捂着胸口,四处寻找苏白烟的位置,但目光所及均为茫茫一片。
她不仅仅是主人这么简单,至少和其他六渊中人有本质的不同。
她擅于利用术阵,能摆仪式,甚至能将力量赐给其他人。
而决定了本质性不同的一点就是——她的力量竟然没被“心流”净化掉,这和之前通江大厦太不相同了。
如果苏白烟只是隙间的能力者,她怎么可能干涉到能被净化的东西中去?
不但干涉,而且反转。就像是那个守护阵……
也能听从她的召唤一样。
为这个结论几乎震了下,季心然忽然感受到了什么,艰难转向背后。
巨大的深红爪痕出现在结界之上,寒水结界也出现了一定的动荡。
像是再次看到庄园时的噩梦,季心然强撑着精神,试着利用刻印引导寒水结界与苏白烟抗争。
“身为继承者,却什么也不知道吗?”苏白烟一声叹息,“原以为你或多或少应该懂了些,果然什么都不懂。”
“继承者……继承什么?”已经听她说了两次这个词,季心然咬了下嘴唇。
“可怜的小然。”声音自烟雾之后传来,颇带惋惜,“杀死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继承者,我也没有太大的成就感……只可惜,我不能等你慢慢觉醒。”
“继承什么?这真是个好问题。”声音中透着笑意,几乎卷起了更烈的火焰,“也许继承的是……宿命。”
“不被理解,弱肉强食的宿命。”
更多的爪痕拍击在寒水结界之上,软鞭甩出成片的荆棘。
冰层终于裂开了缝隙。
火焰燃烧得更猛烈了。季心然伏在地面上,被呛得连连咳嗽。
体内时而有火在燃烧,时而有寒气封冻,忽冷忽热的摧残让人产生种想立即放弃、马上想昏睡过去的感觉。
宿命。在哪里听过这个词……
对了,梦中的那个人。他也说过一样的词……同样的无奈,却没用这么激烈的言辞。
“心流……不是拿去害人的。”季心然咳着,轻声喘息,“是用来守护……”
“继承者的力量均为守护而生,你能有这么高的觉悟真是太好了,小然……这正是我急着要杀掉你的最主要理由。”
“我憎恶这力量,却不讨厌这么单纯的你。只有趁现在杀了你,才能让你定格在这么纯净的状态……”
强大的劲力透过缝隙,直穿过来。
季心然闭上眼睛,正想用尽力量抗衡时,忽然发现场内闪入新的身影。
大风卷起沙暴盖在火焰之上,烈焰之海的气势顿时下降了不少。
“沙狐?”
为什么沙狐会在这里。季心然还没从地上爬起,转瞬间来人已经冲到了身边。
“没事吧。”
“你才是……没事吗?”
上次和靳文短暂交了下手,感觉沙狐的身体几乎不堪一击了,季心然定了下神,才发现两天不见,沙狐似乎又憔悴了很多。
“因为我知道你有危险。”
这话说得……有些过于忽如其来。
“z通知的。”
沙狐简单一句,像是防止令两人都尴尬一样,随即召唤出更大的风卷,与整片区域对抗。
他在试图以一己之力拆了苏白烟的法阵。得做些什么……
法阵的力量受到了大幅度干扰,体内的清流迫不及待地返回,正是可以共鸣的好时机。
季心然闭上眼,试着像调频一样一点点找到隐藏的根源。被逆转、被鲜红入侵的符号都在地上清晰可见。
清澈的风随之展开,像是海鸟飞过,引来清新的海浪。
周围的烟雾一点点散去,地上的纹路也被冲洗干净,剩下的只有烈焰,缩减了许多气势的烈焰。
主人能支配怨念。这些蕴含在火中的怨念应该是来源于隙间的产物,对季心然的心流净化似乎有颇多畏惧,不敢靠近。
而操纵一切的人正站在前方,站在凸起的平台上,静静看着这两个人。
卷发被风吹起,她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柔和,甚至一点都看不出有使用过能力的痕迹,让人恍然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社会学者,站在海滩悬崖上观望风景。
“沙狐,你为什么每次都挑关键时刻登场。”苏白烟摇摇头,语音中有颇多无奈,“我杀掉小然也是为她好,省得知道真相会更难以承受。”
“我不懂你说的真相。”沙狐直视着她的眼睛,“奉z的命令行事,仅此而已。”
“z还是这么残酷。给人希望,到最后又能剩下什么呢。”苏白烟苦笑着摇摇头,“你不是研究室的人,最好不要插手。”
季心然望了眼苏白烟,这话中有太多东西听不懂,但这句话却让心脏骤然一停。
以前是不是有谁说过,知道真相会更难承受……
巧合?
“你后退。不用你插手。”
沙狐将季心然向后推了下,随即走上前方。
苏白烟深叹了声,随即迎战上去。
这两人的速度都极快,火焰风沙不停对撞,海边一隅的悬崖几乎要掀起火龙卷。
尤其是最后的一排对撞,岩石跌落,山地都在动荡。
沙狐向后滑出很远,同时甩下一路血迹。
“沙狐!”季心然不顾他的抵抗,再次强撑起心墙,这才勉强将追踪过来的火焰尽数拦下,代价就是两人一起飞了出去。
撞到大块固岩之上,身体却减震了下。
即使受伤,沙狐却坚持着将季心然拖了一下,没让她受到最大的冲击伤害。
“英雄救美又能如何。你能保护她一辈子吗?”苏白烟像是已经知道了未来的结局,所以更加为这二人悲叹。
“你们不会理解z有多可怕。甚至不会理解所谓继承者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
“你是继承者?”
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苏白烟的惊愕几乎写在脸上。这个问题超乎了她的想象。
“你也是继承者,对吗。”季心然修改了下用词,虽然还有些迷茫,但很多断裂的线终于在这一刻连接了起来。
除了她本身也是所谓的“继承者”,没有别的理由能更好解释这种现状了。
她懂得这么多旁人不知道的知识,看得懂法阵,甚至能篡改其中的架设体系。
支配怨念是一部分。从属于隙间的一部分,但苏白烟绝对隐藏着另一面……她还压抑着什么。
将两种不同源的力量混在一起如同水和油混在一起一样困难,但她做到了……这其中一定有大量不为人知的牺牲。
季心然期待听到她的回复,却只看到苏白烟投来一个眼神,充满怜悯的眼神。
“毁了你真的很可惜,小然。”苏白烟念念自语,“理解下姐姐的苦心,安静地消失吧。不然……当你以后去回想,一定会后悔没有死在这一刻。”
“我不会让你杀了她。”沙狐喘息着,执着走向前方。
“二对一,你们就很有胜算了?”苏白烟将手里用坏的软鞭扔下悬崖,仅是勾了下手指,冲天的烈焰又围拢过来。
“你的力量是很强,但大部分都在维持刚才的法阵。没了依托,你也坚持不了多久。”
不愧是内部人的战斗,彼此的弱点知道得都如此详细。
季心然倚在岩石上,只能时不时调用下心流干扰苏白烟的行动,而就在这期间也变得更加昏昏欲睡。
快要支撑到极限了。
正想着,身体忽然一僵,好像被冰寒忽然刺穿,疼痛瞬间清空了意识。
季心然微弱睁开眼睛,发现身体已经被罩在一片冰寒之中,透明的冰晶正在向结界内部滋生。
寒水结界……为什么,不是已经破碎了……
而且为什么不听控制?
“放开她!”
沙狐抓住空隙狂奔而上,风沙卷横着飞过,将苏白烟的身体削出了数道崭新的血口。
“放开?恐怕已经晚了。”即使同样身负重伤,苏白烟却毫不在意伤痛,反而退在一边,脸上露出终于宣告胜利一般的微笑。
“既然知道我能入侵,区区寒水结界,而且是架设在法阵上的寒水结界……我难道不会操纵吗?”
大意了。这就是刚才以来一直觉得不对劲的点。
她不但能支配怨念,也凭借继承者的力量能操纵这些法阵,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隐藏于其中的结界……
难怪觉得她好像一直没使出全力。她的全力在维持这里……现在,她要反着操纵寒水结界来杀掉目标。
季心然意识模糊,第一次感到这么空虚,只能眼看着寒水结界中诞生新的尖锐冰晶,向被困在其中的人靠近。
被诏时的结界杀死,算是不违反诺言吗。至少应该比昨晚强……
“混蛋。”
沙狐很少见地动怒了,模糊向外看,隐约还能看到满天的风沙向这边冲击过来,但却对寒水结界一点效果都没有。
维持结界的人……强得令人反抗不了。
“杀了我也没用,放弃挣扎吧。”苏白烟站在火海之中,欣赏着季心然的身体逐渐贴近生出的冰晶,像是欣赏一幅美丽的画面即将被定格。
“你也在等这种死法对不对,唯美的死法,身体被冰晶穿透,死于被爱人调用过来保护你的力量……”
这个人。不但想让她死,而且想让诏时陪葬……葬身于心魔笼罩的深渊。
想到这一点,清流再次延伸出来,短暂地将贴近皮肤的冰晶柱消融了圈。
“居然还能抵抗。”苏白烟摇摇头,加大了调节的力度,顺便将围绕寒水结界的风沙也一并吹散。
“不要对他下手。”季心然眼神中带着濒死前的决然,“我不会让你接近……”
冰晶突袭速度变快了许多,冲破了最后的清流,也冲破了最后的意识防线。
还以为要体验到被冰刺破喉咙是什么感觉,那寸冰却在贴近皮肤的地方化成一滩水,渐渐消融。
季心然喘息着,重重跌倒在地上。周身所有束缚的寒气都在快速褪去,像是太阳融化了结界内的每一寸冰雪。
外面的世界却极不合常理。结界内是春,结界外是冬。
“唯美的死亡?”清冷的声音降临在高处,似乎还带着些许冷酷的笑意。
“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能过她’爱人‘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