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菲尔半靠在床头,声音轻飘飘地道:后来阿岳失踪了,这事儿你们是知道的吧?
几人点头,沈楼道:有听乔森提起过。
还有另外一件事,他也不知道。迈克菲尔快速瞥了眼代川,努力保持着镇静道,在阿岳失踪之前,岭阿岭他,死在了战场上。
沈楼只觉自己脑中有炸弹轰——的一声猛烈炸开,瞬间就将所有思绪通通变为了粉末和碎屑。他愣了足足将近十几分钟,才想起来把声音找回。可刚打算张嘴,他又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他人情况也都和他差不多,就连听故事时最漫不经心懒散随意的王瓘,此时此刻也是一副震惊到不行的表情。
迈克菲尔也知道会造成这样的效果,因此没有着急继续往下说,而是留出了时间等几个人慢慢消化。这期间他不断用眼睛偷瞄代川,对方低着头,银色的长发从脸庞垂下,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以及全部的表情。
唉!
迈克菲尔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回头一看,发现沈楼双眼正慢慢聚焦,便清了清嗓子,说: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冲击力应该挺大的
是什么时候的事?沈楼摆摆手,终于把话从嗓子眼儿里挤了出来。
一有声音,另外几个人也渐渐都回了神。故事的走向转变太快,一下子从欢乐变为沉重,大家脸上都多了几分难掩的低落。
迈克菲尔喃喃道:大概有七年了吧。
七年三个月二十一天。代川忽然哑着嗓子补充了一句。
他语气淡然,仿佛是在说着什么很普通的事一般。但听的人却从中听出了一种接近绝望的平静,个个都觉得心被用力揪了一下,又酸又疼,难受的喘不上气来。
你记得真清楚。迈克菲尔苦笑一声,比我强多了。
代川居然用力弯起嘴角,弯出了个僵硬的笑容来:再过一个月就到他的祭日了不是么。
是迈克菲尔深吸了口气,我和头儿总是在你走以后过去和阿岭说会儿话,可惜的是从未见过那家伙出现。
所有人都知道,他口中的那家伙指的是谁。
他不可能来的。代川说,乔家这几年虽然看着没什么行动,让人觉着他们已经放弃了对乔岳的搜寻,实际上却在他有几率出现的地方全都暗中布下了人手盯察。乔岳不想被发现,就不可能会去墓园。
我知道。迈克菲尔说,只是偶尔会幻想阿岳突然出现的场景。
代川轻笑了声,没说话。
对面几个人欲言又止,既想快点儿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不敢打扰那二人之间微妙的氛围。最后还是迈克菲尔想起来故事还未讲完,正好心情平静了些许,他便赶紧提提神,继续道:阿岭是在一次出行任务的过程中,被复仇团的高级干部杀死的。当时整个队伍的人几乎都被敌方杀的杀,抓的抓。阿岭为了夺回任务目标,独自一人涉险前行,最后东西拿回来了,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清透的湖泊边,少年半跪在地上。他脸色苍白,眼中无神,过了好半天才缓缓低下头,看见了从自己胸前穿出的,一只血淋淋的手。那手中捏着个在不断跳动的鲜红色东西,手的主人在少年身后轻笑道:太疏于防范自己的背后了哦,小朋友。
岭迷茫地眨眨眼,想要回头看清到底是谁在和自己说话。但可惜的是,他连这点力气都使不出,脖子僵直地伸了片刻,又无力地低了下去。
告诉我,你把阿德兰戒指藏到哪儿去了?那声音轻柔缓慢,宛如呢喃,短短十几分钟,你不可能把它转移到其他地方吧?听话交出来,我可以让你走的不那么痛苦。
啊,我想起来了。半响,岭眨眨眼,忽然笑起来,我是在执行秘戒任务啊。
那声音的主人看不见他表情,继续循循善诱:没错,来,告诉我你把戒指藏在哪儿了?
阿德兰啊岭双腿猛地用力,将身体和那条穿在体内的胳膊迅速分离。然后他调转过身,对着那还处于惊愕状态连姿势都没换一个的人道,阿德兰已经飞到天上去啦!
天上对面那人重复了一遍,忽然面色一变,你把它!
凭着隐形鸽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到院里了吧?岭笑眯眯地说完,还伸手指了指天空,全然不顾自己正在汩汩流血的伤口。
你这个小鬼对面那人的面容瞬间变得无比狰狞,他用力握紧岭的心脏,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就消失吧!
第七小队,秘戒任务顺利完成。岭看着他捏爆了手中的东西,只觉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也跟着消失。他闭上眼,咚的一声向后倒去。
阿岳,小川,菲尔,还有高老师真可惜,不能回去陪你们看今年的樱花盛开了呢。
这样想着,在嘴角留下一个淡淡的、带着几分遗憾的笑容,岭再也没有睁开过双眼。
阿岭当天就被院里增派过去的人员找到带回。多亏了他用鸽把秘戒和信息传送到院里,上级才知道他们一队人全都遭遇了偷袭。迈克菲尔正要继续说,沈楼忽然猛地站起来:也是偷袭?
对等等!迈克菲尔明显一愣,也?也!
这么说来,偷袭事件并不是院内发生过的第一次了?沈楼顿了顿,追问一句,岭也是在中央学院就读的吗?
迈克菲尔点头:没错当时带他们的班主任,正是唐木德唐教授。那时候经过后来对抓获俘虏的审问得知,当时队伍遇到偷袭,确确实实是复仇团那边的人仔细计划、盯梢、布局后才采取行动的,和代川他们这次的事件不太一样。
是吗沈楼并未全信,只是轻微点了下儿头。
其实现在说这个也没用。迈克菲尔挠挠头,事情过去的太久,涉及到那件事的复仇团成员,全部都已经处决了。
对岭下手的那个也?
死了。代川忽然插了一句,我们四个,亲手把他分成二十四块,然后一把火烧了。
他、我、头儿。迈克菲尔指指代川,还有阿岳。
几人沉默下来,半响沈楼点点头:换成我,估计也会是同样的做法。
王瓘淡淡道:二十四块都少了点儿,把他的肉从骨头上一片一片剔出来多好。
代川闻言忽然笑起来:阿岭是五月二十四号生的。
原来是这样。
一时间,众人纷纷点头,唯有乔森,紧握着双拳不言不语。
迈克菲尔注意到他,心想他或许是很想知道自己的哥哥后来怎样了,连忙清了清嗓子道:这件事本来就这样结束了,可后来阿岳性格心态全部大变,疯了一样的执意要转进战斗科。你想想,阿岭刚出事儿,大家本就担心阿岳的状态。这么一来乔家都更不可能同意,他们用了各种办法控制阻拦阿岳,院里也不得不配合着禁止他转科。慢慢的,阿岳逐渐变得乖顺起来,正常生活学习,也不提转科和阿岭的事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快要放下的时候,某天晚上,我们收到乔叔叔,也就是阿岳爸爸的联络,说他突然失踪了,只在房间里留下了一封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我记得最清楚的,一句是:我准备开始走自己的路。另一句是:阿岭的仇还没有报完,小川菲尔高老师,我们有缘再见。
代川明显也在回忆那封信上的内容,当迈克菲尔说出有缘再见四个字后,他的身体明显绷直了起来。
原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乔森把脸埋在手心里,深吸一口气,又抬起来,乔岳哥他并不是什么违背了家族规矩的叛逆之人啊!
他当然不是。代川看着他那和乔岳有些相似的眉眼,认真道,他只是去走自己想要的路了。
自己想要的路乔森眼中闪现过一丝迷茫,而后又慢慢亮了起来。
阿岳一走就是六年,最开始我们三个。迈克菲尔又指了指代川,似乎是有点儿惭愧地说,没日没夜不带合眼地把几个大陆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到任何线索。我和头儿时不时就有任务要执行,代川那时候年岁也不大,很多方面都受到限制。久而久之,我们也就都坚持不下去了,没有了当时那种疯狂的执着,只是在有机会的时候才会继续搜查阿岳的消息。说着,他压抑地长叹了口气:每每想到这点,我心里就觉得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阿岳,更对不起阿岭!
这不是你们的问题。孙啸说,你们已经很努力了。
迈克菲尔扯了扯嘴角,没能够笑出来,代川却在旁边轻笑了一声。
当然不是我们的问题。他伸直两条长腿,让自己稍稍放松下来,那家伙自己发疯玩儿失踪,自然和任何人都扯不上一丁点儿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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