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这里的时候呢?
刚到这里,她刚发现自己成了人人歆羡的豪门富二代时,着实是兴奋了几日,只是兴奋过后又来了满腔的担忧,她不知道父母是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也不清楚这个时代对于女孩子的看法——她仍旧不想做个整日碌碌的家庭主妇,更不想那么早的就考虑生儿育女或者被爹妈推出去弄什么商业联姻,她是柳亦。
只想做柳亦。
所幸老柳和祁景思都是极开明的人,他们对儿女惯来是一视同仁,老柳是商界有名的儒商,祁景思更是国际知名的设计师,柳之又是经商的一把好手,察觉到这一点的柳亦自此安心做了条咸鱼,一咸就是二十年。
那时的她就像是个喜欢吃糖却被疾病限制了不能吃糖的病人,一朝病好了,便报复性的拿着一切甜食大吃特吃,直到吃到厌烦吃到腻歪,才想起主食和那些酸的辣的咸的是有多么美好,是以在咸鱼二十多年后,柳亦终于想起重拾被自己放弃已久的社畜生涯,坑了老柳,拿了公司,办了虞初。
温辞言就是这时间突然出现在她视野里的。
柳亦得承认,温老四是个极厉害的商人,他不是儒商,手段比老柳凌厉了不知多少倍,但他也有着份天然的责任感,柳亦知道他每年烧着大把的经费,只为重设一套完全由国人自主研发的操作系统,在拼命追赶着技术的顶流——甚至在一些新技术上已能做得比国外还有先进些了。
那么他是那种对职场女性有偏见的人吗?
柳亦想,应该是不会的,如果是的话,楼楼和华棠的妹子们不会过得那样快活,她也曾私下问过楼安,她的待遇与工资和之前的单侯无异,甚至多了不少可以带薪的假期,比如一整年的产假,甚至每个月都可以请的生理假期。
这是前世的柳亦想都不敢想的美好待遇,前世时的职场女性,一旦怀孕事业便会一落千丈,甚少有老板愿意花费几个月愿意等待一个女性员工回到职场,他们更喜欢趁着她们不在时多招揽些不需要请产假也不会随时离去的男性雇员,于是越来越多的职场的姑娘们拒绝了婚姻,男人们只知道抱怨女孩子的不近人情,撩不动。
哪里有什么不近人情,不都是环境逼迫的。
柳亦扯起嘴角轻蔑笑笑,也许他们需要的只是具有部分功能的机器——那样她到希望人类能早一天无性繁殖,当只工蜂算了——省的有些没多少脑子却自以为高尚的人逼逼赖赖。
所以——
柳亦想,她是有些喜欢温辞言的,至少四哥不会逼着她做她不喜欢的事,当然最重要的,他了解她。
“你就像游戏中经验丰富但爱好炸鱼塘的老手,在新手池里混得如鱼得水逍遥自在,甚至一边吊儿郎当的补上两刀,一边在一旁嘲笑着新手池里挣扎的人们,瞧,他们多傻。”
“你有足够准的眼光与判断,却不愿安心去施展,总是流连花丛般在商场上穿梭笑闹,旁人或许会认为这是你运气使然……但我很清楚,那些都是你再熟悉不过的玩意儿。”
“可是你要清楚……人生不是场游戏,从商也不是排位。”
“再老道的猎人也有失手的时候。”
“虞初……总有一天会成为你手中一张不可或缺的牌,一柄利刃,甚至一块砖。”
“不要临到事时才运作,太累了,没必要。”
她慢慢回想着温辞言跟她说过的话,那些字句一点点滑过,渐渐淡去,最终停留在周一的下午。
男人慢慢坐正了身子,眼中写满认真,他看着她说,奕奕,我喜欢你。
柳亦戳在桌子上捂了脸,她想,她是喜欢温辞言的。
毕竟温老板又高又美又多金,还了解她支持她,反正她都上下孤寡了快六十年了,偶尔少女心复苏一顿谈个恋爱,也没什么吧?
就是……直接这么答应了会不会有点不矜持?
柳亦挠头,半晌从兜里翻出一枚硬币,她想着抛一下硬币,如果是带字的那一面就立即答应,带花的那一面,就先晾两天。
反正二十七号马上就到了,她虽然喜欢温老板,但也的确想去看妹子。
胸大腰细腿长肤白貌美屁股翘的妹子,诶嘿。
柳亦坏笑,拿着钢镚向上一弹,硬币落在桌子上弹了一下,最终一溜烟顺着桌边的小斜坡滑下去,正正好卡在她的键盘里。
emmm……立着的,这咋算?
柳亦陷入沉思,而后翻出不知道被她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的日历,瞅了瞅日期。
那就折中一下……二十四号去找他吧。
柳作作愉快的敲定了主意,先前的纠结也立即烟消云散了,她本就不是一个多么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喜欢就是喜欢,想试试就是想试试,没那么多有的没的没的有的,想通了这些她立马又成了那个快乐的老社畜,一边上班摸着鱼,一边吐槽老柳——她现在没有顶头上司可以吐槽,只好吐槽吐槽老柳以安抚自己不但不痛还活蹦乱跳的小心灵了。
这头柳亦想通了恢复社畜本色,那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没做错事的温老板如坐针毡,下班回家后的温辞言脑内疯狂回放今日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就像一台老了的卡掉了的放映机,母带被停滞在那个位置,几个画面一次接一次的回闪。
他娘的,不会给柳小五吓到了吧。
温辞言灌了杯冷水迫使自己冷静,只是冰水下肚,冷下来的脑子回放起那些片段反而更清晰了,他仰天叹了口气,掏出手机一顿乱戳,手指在屏幕中柳亦的头像上停留许久,到底没能点下去。
点下去了能怎么样?他说什么?说啊哈哈哈小五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今天我中午吃多了饭进了脑子我不知道我干了什么?还是说你就当今日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都是不存在的是我在说梦话?
无论是哪一个,听起来都不太对劲啊。
温辞言颓然放下手机,话都出口了收也收不回来,他自己挣扎也没用,还是得看柳亦怎么想。
答应了当然是最好……如果拒绝了他还能怎么办?又不能非按着人家姑娘答应。
温辞言很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还没好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柳亦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姑娘,不拜金喜欢独立,他总不能拿钞能力去收买人家。
——指不定人反手还他一波钞能力呢!
他捂脸,心道估计不光是今晚睡不着了,直到柳亦给个明确答复之前他都不用睡了——睡毛线球睡!开电脑就是工作!
丢完硬币的柳亦决定二十四号再去找温辞言,中间的两天她就果然连动都没动,莫说打个电话发个消息,就是游戏她都没上,这反应越发令温辞言紧张害怕了起来,于是原本一有事就容易睡不着的温辞言果断通宵二连,二十四号顶着一张半人不鬼的青白脸色就那么去了公司。
“早上好啊温总,这是新季度的计……噫~温总你的脸色怎么回事!”楼安照常抱着新计划请温辞言过目,一开门便被面色诡异的温辞言给吓掉半条魂,后者神情淡淡:“没事,东西放下就行。”
不不不,您这一点都不像没事!
楼安眼皮子一跳,麻利放下文件,临走前老妈子之魂发作,不忘加了两句叮嘱:“那什么,温总,年轻人注意休息啊……小心那什么……”小心猝死啊喂!
“楼安,我真的没事!”温辞言扶额,这楼助理自从跟着自家奶奶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后她的唠叨功力便直逼柳吱吱,经常念得让他恍惚中以为自己多了个妈!
人生啊~
情场他还不知道生死胜负呢,商场总该让他得意得意,不要再来唠叨了吧!
温辞言叹气,抓过那本文件默默翻看起来,其实昨晚上他通宵已经看过一次了,但再看一次防止出现纰漏倒也无妨。
虞初顶楼,柳亦对着镜子给自己画了个美美的妆,继承了祁景思和柳明华美貌的她底子本就好,如今稍加修饰,愈发显得明艳起来。今日她准备直接跑到华棠给温辞言一个他想要的答复,特意挑了身又酷又飒的西装战袍,天生反骨的柳作作即便是要谈恋爱也不想落了下乘,她总觉得棋逢对手才叫爽快。
至于别人是不是这么认为……那可管她卵事。
化好妆后柳亦上下检查了一番,确保妆容完美状态在线,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开溜!
温辞言接到柳亦的电话时脑袋空了一瞬,用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柳亦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她喊他下楼。
“你这速度可是够慢的啊,四哥。”
一楼门外,柳亦倚着车门吊儿郎当,见温辞言下楼她唇角的笑意更甚,卷发在微风暖日里如溪水般映出粼粼波光,裁剪得宜的休闲西装为她平添了几分英气,她看着他,吊了眉梢,一如初见时扬起下颌:
“这位美人,从了我可好?”
“好。”
这一次,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