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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乘兴胡天颓落回

    “你会一直在这里吧?不会走吧?”阿丢问。

    “县令大人在腊县有三年任期,任满前不会走的。”她说。

    阿丢满意了,他点了点头,“我可以把门帘带走么?算我买下了。”他把那吊钱放到柜台上。

    锦书笑了:“你肯定流寇不会打劫花布门帘?”

    阿丢没有与人告别就离开了,留下一串铜钱,卷走了花布门帘。无心抱怨他没义气,要走也要打声招呼,他必定赠送盘缠,再带土兵们护送一程的。还是小孩子心性,抱怨完就当事情了了,不再提起,转而兴兴头头地问锦书要不要随他们一同打猎去。

    因为阿水住着,严禁活杀鲜物,竹楼里的饮食不是全素就是搭配腌肉的小荤,在西域就被高献之调唆得论方吃肉大碗喝酒的无心怎能忍受守云处寡淡的饭菜?先前还是烧尸体烧多了,对烤肉有些忌讳,如今风头过去,连无心带他手下一众土兵肚子里的馋虫一起爬了出来,恨不能立时就去打了野食,活杀现烤。

    锦书一直惦记着寻找“最好的水”,听说是进山林,欣然允诺,去土兵们的马厩挑了匹小马。当然是瞒着艾斯的,小孩子爱睡懒觉,趁她还未起床,一大早就出发。

    南诏多山林叠嶂,不是上坡就下坡,平路上也乱石堆积,大马体沉,反而跑得不如小马快。无心舍不得冷落汗血马,骑着爱马别别扭扭地走着。

    锦书说:“别往西北角去。”她记得自己上一回同守云去了那边,就撞见了人家天为帐地为床的壮举,听阿水说那个部落的人都这样。

    土兵们听她含含糊糊地道出情由,竟然越出了无心的马头,一窝蜂全朝那里去了,边跑边打着商量:“那个部落叫少逮列,汉话就是姑娘的意思,果然大多是女人。听说寨子里的女人会与外族男人做露水夫妻,生了孩子,女儿归她们,儿子由男人带走。”

    “上回去派药,怎么没有遇到那种好事?”

    “你抽风啦,亲人乡邻在身边断气,怎么有心思做这种事情?”

    “被小侯爷拐骗到这种蛮荒之地来,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回去,要是能找一个漂亮的南诏女子做妻子,再生个大胖儿子,就算做梦也能笑出来啊。”

    “上次去你有相中的漂亮姑娘没有?”

    “看上了好几个,正烦着呢,先找哪一个好呢?”

    “是寨东还是寨西的?兄弟,熟归熟,要是咱俩看上一个女子,只好决斗了……”

    土兵们嫌坐骑在山道上磕磕绊绊地绕路让人心焦,干脆挂上枪,下了马钻灌木丛抄近道去了。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宜春侯的命令也不好使了,无心喊了好几声“回来”,只得到一个胆大土兵的回复:“小侯爷,兄弟们累死累活了一个多月,您就当犒赏,让我们放松放松吧!”声音飘飘绕绕,拐了好几个弯,喊话人早就跑远了。

    真不知道一群傻大兵如春日的公狗一样冲进少逮列部落,会带来什么后果。反正他们本意并不是促进汉夷民族的交融。

    “喂!你得约束他们,别给守云惹麻烦。”锦书催马追出几步,被灌木拦住,拨转马头来冲无心使劲。

    无心挠挠头皮:“这种事情,也要两厢情愿吧?他们碰一鼻子灰,自然就回来了。”作为统帅,居然成了光杆将军,他颜面无存。

    “你懂什么!”锦书有些急,也无可奈何。

    帝王家的孩子都早熟,无心就是懂了才不担心。让锦书更生气的是他懂了,还用那么无所谓的口气说话。

    无心拍拍肩上挎的弓:“他们打他们的野食,我们打野雁去。”

    无心对野雁的记忆还停留在枫陵镇和安城。风和日丽的春日里,一排排野雁排列成人字队形飞过碧蓝如洗的天空,春日是大雁的好时节。可这时节,南诏的野雁早就北归了,飞光了,举头候了两刻钟光景,中途还不慎踩踏了一个小兽的窝,惊讶中错放了一只又像刺猬又像鲮鲤的活物逃生。

    翻过山去,终于在少逮列寨前的小溪沟里见到三四只体型较小的野雁在水边一摇一摆地走,宛如演习队列,走了个一字长蛇阵,队伍松散得很。它们或许是生了病,飞不起来,又或者是这几只离了群,不敢起飞。

    无心顿时抖擞起精神,张弓搭箭,一箭穿喉,队尾的那只野雁一头栽倒。前头的野雁听见异动,惊惶失措边叫边四散奔逃,队形顿时大乱。

    无心嘀咕:“一只怕不够吃……”一箭,又放倒一只。

    锦书在旁察觉有异,忙叫:“住手,那些根本不是野雁!”

    受了惊的野雁哪有不飞起来逃亡的?怎么会嘎嘎直叫乱窜乱跳呢?只怪他们一心要打雁,看见模样相若的鸭子也当做雁,下了黑手。

    无心撇嘴:“鸭子也能烤来吃,虽然肉松了些,但放血拔毛后架到火上,照样吱吱冒油。”

    “肯定是寨子里的人放养的家鸭,你不是要偷吧?”锦书拉住他。

    “咳咳……”无心迟疑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那更得去偷回来了。箭身上有我的名字,留在寨子附近被人发现,更麻烦。大不了,过几天我让土兵们查查谁家丢了鸭子,偷偷把钱放在门口就是了。”

    “这里钱不是处处行得通的,你还不如放些米盐腌肉呢!”锦书小声嘀咕,拉住无心衣角的手松开了。箭是罪证,可不能一点解释也没有就留下。干脆销毁了证据吧。

    无心钻出灌木林,趟着溪水像对岸走去,一手拎起一只死鸭子就要往回来,却在这时,寨子里起了一阵骚动。

    只见刚刚亟不可待跑进寨子里去的土兵们火烧屁股一样跑了出来。在他们身后是一群举着钉耙与柴刀的女人。与女人们母老虎般的悍勇气焰相比,土兵们一败涂地连小羊羔也不如。

    “小侯,快跑,快跑!”他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倒还能提醒他们的统帅及时远离危险。

    不过,似乎同样也提醒了那些女人们注意双手各拎着一只穿箭鸭子的汉家少年。

    伴着呼天抢地的一声叫喊,一位大娘舞着一只木锅盖冲刺几步跑到了追击队伍的最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