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的夜生活,无疑是丰富多彩的。鎏光溢彩霓虹海,火树银花不夜天。
昔日皇城,在一个多世纪的现代化激烈变革的演绎中,渐渐解下了它庄严而神秘的外衣,以它最骄傲,最惹人神往的东方神都姿态徐徐铺展示人。
国子监街。
如今这里已经成为燕京城现存不多的古老街道之一,两侧楼牌耸立,古槐夹道,古色古香的历史遗韵中,坚守着最后残存的一丝旧京风貌。
“丫头,你家住在这里?”
某道漆色斑驳的朱墙外,负手而立的诸葛神荒望着那门前高悬一堆大红灯笼,怔怔出神。
宫徵羽颔首。
“一百多年前,我初次入京的时候,身无分文,当年接济我的一位恩人,也住在这里。”诸葛神荒道。
老人口中的那位恩人,名为宫青城,是宫徵羽的太爷爷。
宫徵羽稍有些讶异,“您是……诸葛爷爷?”
诸葛神荒笑而不语。
“老爷爷,你一百多岁啦?”宋琉璃从苏渔怀中探出脑袋问道。
诸葛神荒伸出手抚摸着宋琉璃的脑袋,学着她的口气,满脸宠溺道:“是呀,爷爷我一百多岁啦。”
“哇,爷爷好厉害!”
诸葛神荒哈哈笑了几声,“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那第一和第二是谁呢?”宋琉璃天真的问道。
诸葛神荒直了直佝偻身板,故作高深的伸出手来,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天真无邪的宋琉璃眼中炽热光芒顿时锐减,耷拉下小脑袋,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撇了撇嘴道:“爷爷吹牛。”
闻言,诸葛神荒一愣。
旋即朗声大笑。
“小琉璃,只要你跟爷爷我回山上,爷爷就教你最厉害的术法,保你以后下了山,吊打赫连世家那群老王八。”
赫连世家。
这四个字对于宋琉璃来说,无疑如同梦魇一般。
因为她知道,那一天,她的母亲赫连飞雪和甄鹏飞出了深州市后,便再也回不来了。
她仰起头,有些倔强道:“我才不和爷爷学吹牛。”
诸葛神荒大感无奈,但仍是厚着脸皮说道:“不知有多少人挤破头皮都想拜老头子为师呢,要不……你再斟酌一下?”
见宋琉璃不说话,诸葛神荒看了一眼苏渔,又说道:“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就像你渔哥哥这块榆木疙瘩,哭着求我,我都不一定会答应呢。”
只见宋琉璃不以为然的向着诸葛神荒吐了吐舌头,便将头转向一边,再不理会他。
诸葛神荒哭笑不得。
这世上能叫他吃瘪的人,还真不多。
苏渔与宫徵羽相视一笑。
几个人从偏门进入宅院。
陈宇森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心中如长江浪卷。
百年宫家门庭,世代簪缨,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放眼整个燕京城,平日里能踏进这道门槛的最多也不过几十人。
曾有人戏言,哪怕一个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野人,只要一只脚踏进了这个门,他日也定可青云直上,鱼跃龙门。门内门外,仅一门之隔,却是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
宫家有着大大小小十几个院落,故而从偏门进入的几个人,似乎并没有引起宫家人的注意。
星光稀疏的院落中,桌上没有山珍海味,大鱼大虾,而是最淳朴不过的火锅。
哪怕传闻中不食人间烟火,本人却是个话痨的神机派老祖宗,此刻都顾不上“吹牛”,一通风卷残云,吃相倒真像个村野里做罢一天农活后饥肠辘辘的农夫。
虽然苏渔几人此前已经吃过饭,但此刻火锅浓郁溢满整个小院的醇香,仍是不免刺激到了几个人的食欲。
陈宇森心神不定的坐在那里,哪里敢动筷子?只是手忙脚乱的帮着几人往锅里添菜。
“宫丫头,帮老头子我再弄一碗麻酱来。”
“好。”宫徵羽笑着起身,从诸葛神荒手中接过小碗。
“爷爷,你吃慢点,没人跟你抢。”小琉璃说道。
“哈哈,正因为没人跟我抢,爷爷才要吃快点啊,不然这一桌子菜,岂非浪费了不成?”嘴里嚼着青菜的诸葛神荒含糊不清道。
小琉璃竟无法反驳。
“小琉璃啊,爷爷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跟我回山上,神机派掌门的位置,以后就是你的啦!”
宋琉璃不为所动,而是老气横秋道:“琉璃才不去接你那破烂摊子,渔哥哥说过,东瀛大阴阳师工藤晴海对你们神机派虎视眈眈,你如果不是工藤晴海的对手,肯定要输得裤……”
小琉璃脸色一红,再也说不下去。
因为苏渔的原话是,如果诸葛神荒斗不过工藤晴海,肯定要输的裤衩子都不剩。
诸葛神荒把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拍,吹胡子瞪眼道:“跟着他,净不学好!”
宋琉璃撅撅嘴巴,软糯道:“才没有呢。”
这时,苏渔才放下筷子,徐徐开口问道:“老先生,不光你那位宿敌工藤晴海,东瀛十大门派进入华夏,已成定局,而我们华夏这一代武才凋零,除去一些隐世不出的人物外,首屈一指的便是你这位神机派老祖宗,说不定你真的会晚节不保,输得连裤衩子都不剩。”
几十年前,诸葛神荒曾与工藤晴海的师父较量过,胜负不详。
如今的工藤晴海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东瀛近几百年来最为出色的阴阳师,主管着整个东瀛的神社祭祀,就连东瀛的上皇都要尊称他一声老师。
虽然诸葛神荒成名已有百年,但毕竟年迈,外界对这位活神仙亦不抱乐观态度。
甚至就连他的大弟子陈生都说过,工藤晴海的能耐,绝不下于年轻时候的诸葛神荒。
“与物委蛇,而同其波,身若槁木而心若死灰。”
诸葛神荒说罢,抓起筷子,夹了一箸菜放到嘴中,“理他作甚?”
“来便来,不来便不来,当年我能手把手教他师父占卜,现在也未必不能教训他。”
“至于其他的,我就不徒耗心力了,东瀛十大门派进入华夏,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老头子我向来不尚武道,想管也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