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近一个月没上朝，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她只能对外宣称，圣人骑马摔坏了腿，圣体有损，需要静心休养。
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瞒不了多久。
若不是情况危急，她也不会冒险召见高皎和杨铉。
;昭仪是想让我上书，请封你为皇后？杨铉一早就知道吴昭仪的野心，她这是坐不住了。
若圣人的情况真如她所言，已经到了要准备后事的程度，她确实应该着急了。萧氏的事情，差不多要结束，除了萧氏以外，许多归属旧党的世家大族都受到牵连。
如今，正是朝野动荡的时候，太子是国之根本，动作太大恐会引起慌乱。
圣人先将太子圈禁在东宫，每日重兵把守，却还不曾下达废太子的诏书。
偏偏此时圣人病倒了，若就此撒手西去，前朝后宫，甚至储位归属，都将是一笔烂账。
杨铉明白吴昭仪的心思，接着说道：;昭仪应当知道，圣人之前清醒时，尚无法立你为后。若无契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吴昭仪闭上眼睛，揉了揉额心。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及时扳倒萧皇后，自己头上依旧顶着王贤妃。
王贤妃出自高贵的太原王氏，王家老太爷官拜太傅，门生故旧遍布朝野。
吴昭仪此前想从大理寺大牢里，把柳青萍捞出来，就是想借萧氏谋反案，牵扯王贤妃。奈何天不遂人愿，王贤妃仍然好好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圣人突然病危，现在已经有立王贤妃为后的呼声。
;我知道，朝野中不少人反对立我为后，如若圣人清醒还好说，若是事发突然……还望将军看在柳青萍的面子上，顾念我和代王。
;你威胁我？
杨铉手握兵权，吴昭仪这是怕圣人撒手人寰，有人借立储之事做文章。
毕竟，吴昭仪出身小门小姓，而我朝皇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必须要是世家贵女。
最重要的是，吴昭仪本是先帝的美人，在守陵时与当今圣人勾连，珠胎暗结。
朝中不少人拿这个做文章，说代王的血统存疑。
这时候，若是有手握兵权的弘农杨氏在自己这一边，胜算无疑要大上几成。
;事出突然，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将军海涵。吴昭仪目光凌凌望向杨将军，丝毫不畏惧这个别人口中的;杀神。
平生最恨被人威胁，杨铉凌厉地眼刀刮过，比殿外的风还凛冽几分。
冬日里，北风猎猎，吹得人心肝颤。
掖庭，西四所。
柳青萍紧了紧身上的麻布衣裳，跟蕊姑姑的一样，她的粗布衣衫下，夹层里也续了上好的白棉。
她吸了吸鼻子，撅着屁股，正在小厨房里生火。
火石擦了几次，都没有点燃干草。她虽不是生在富庶人家，金尊玉贵地长大。但是，柳三娘从小就将她做大家闺秀培养，这些粗活是没干过的。
冷不丁，一只玉白的手伸过来，拿过她手里的火石。
;你这样弄是点不着火的。声音虽然低沉，却温软可亲。
柳青萍被吓了一跳，自己刚才专注于生火，竟然失了警惕，来得若是要自己命的歹人，她岂不是命丧当场。
来人看身形是个男人，只是浑身裹在黑色的斗篷里，宽大的帽檐遮挡住了他的脸。
柳青萍身体僵直了好一会，发现身边的人没有恶意，这才缓缓放松下来，觉得这个人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那人知道自己突然出现，下了柳青萍一跳。见她姿态戒备，也不出声，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很有耐心的摆弄炉子里的柴火。
见柳青萍逐渐放松，他才出声：;你瞧，柴火要这样，一个搭着一个塔，中间要留这么大一个窟窿。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完全不管黑灯瞎火的，柳青萍能不能看清。
他像是说到了什么高兴的地方，声音飞扬起来，轻快好听：;然后，你在这个窟窿里面续上干草，再用火石。
他一边讲解，手上一边动作。
;哧！
火石摩擦，溅起的花火将干草点燃，暖黄色的光升起。
火光下，柳青萍看清了他的脸。
;代王？
她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讶异。这里是关押罪奴的掖庭，代王可是吴昭仪的眼珠子，怎么会出现在这？柳青萍心中狐疑，似乎有一个答案近在眼前，想摸却又摸不到。
;阿贤，你吓到青萍了。
柳青萍顺着声音一回头，见是姜鸿提着灯笼进来。
;我瞧见她不会生火，就过来帮帮她。代王一脸无辜地抓抓脑袋，神色间有少年才有的顽皮。
柳青萍上次见到代王，是在;行舟宴上。
那时，她跟杨铉一起谋划，解除跟广乐公主的婚约的事。姜鸿当时也是跟在代王身后，在甲板上，还跟她讲了一些母亲的陈年旧事。
;阿星哥。柳青萍喊了一声。
;待会儿等柴火烧起来，煮了水，咱们就开始包饺子。姜鸿的声音清缓，他嗓音有种特有的魅力，总是叫人心驰神往。
代王李贤已经开始拍手叫好了。
柳青萍像是反应不过来似的，愣愣地看着从天而降的两个人。
;傻了不成，今儿个是小年夜呢。我和代王带了些白面和饺子馅过来，待会还有两个人过来呢。姜鸿一边说，一边将灯罩掀开，用蜡烛将厨房的煤油灯一个一个点燃。
房间里被暖洋洋的火光充盈，好像这光也能照到人心里去。
;诶。柳青萍答应了一句。
她走过去，看着案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油纸包裹。一打开，泛着油光的饺子馅，叫人食指大动。地上还杵着一小袋白面。
;代王怎么也跟着一块来了，不怕吴昭仪发现了，怪罪你？柳青萍将饺子馅倒进盆里，用筷子搅拌。
代王低了低头，脸上的神色暗淡不少：;父皇病了，她哪里有空管我。
柳青萍的手一顿。
圣人病了，病到吴昭仪自顾不暇？
这可是个不小的秘密，至少她身在掖庭，消息闭塞，是绝打听不到这样的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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