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的案子可不是什么小事,专门记录皇帝贵族的史官今天也在场,要是一个言语不甚,被传到圣人耳朵里,可吃不了兜着走。
“你!”
萧丞相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柳青萍血肉:“我乃当朝宰相,已经是位极人臣。女儿是皇后,外孙是太子,我谋反有什么意思?”
“你叛乱,叛的不是国,而是圣人。你是眼见着圣人忌惮萧氏,怕有一天狗烹弓藏,先下手为强不足为奇。况且,总强**理好没意思,我拿出的证据你可有反驳的话?”
萧丞相一噎,哑口无言起来,因为他没办法反驳。纰漏就出在广乐公主身上,他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将家族的计划,告诉了李蛮儿。
当初皇后娘娘就不同意自己的计划,说太冒险。
历来鲜花着锦的家族,下场都不大好,他不想让萧家毁在他手里。眼见圣人频频打压旧党,对萧家更是虚与委蛇。再拖下去圣人迟早会向萧家下手,他不想坐以待毙。
一直看热闹的钦差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嗓音尖细:“柳典仪说的有道理,萧丞相,你倒是同洒家说说。广乐公主和突厥那个遗腹子的密信你怎么解释啊?”
突厥遗腹子指的是蒲奴,广乐公主见到了禅后,不择手段想要得到他。无奈了禅很少兜搭她,她碍于身份,找不到机会与了禅见面。
蒲奴就是通过了禅这条线,见到了一直躲在幕后的萧家人,也就是广乐公主。给人干这种随时要掉脑袋的事情,要防止主家翻脸不认人。
蒲奴用这种方法,就是给自己留个后路,一旦事发,最不济也能拉萧家下水。
蒲奴离开长安的时候,没来得及带走这些关键证据,就被三哥偷偷藏了起来,最后在檀奴的严刑逼供下,说出了藏匿地点,也是此案的关键证据。
“我……证据可以伪造,倒是你们大理寺,不分青红皂白,就过来抄家拿人是什么道理?”
崔衍道目光闪躲到一边,其实这是圣人的意思。圣人前几日已经召见过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萧氏倒台必须是板上钉钉的事,无论他承不承认,为防止萧氏留有后手,全都抓起来再说。
“休要转移话题,你只需回答,这物证你作何解释?”副审的柳御史刻板严肃,见萧丞相顾左右而言他,十分不满。
承认了,就是满门送葬的大罪,萧氏无论怎么审问,依旧嘴硬。
“来人呐!传认证!”在询问过两位副审的意思过后,惊堂木一拍,崔衍道叫上本案的人证
——芸娘。
芸娘原是保唐寺旁,青云观的观主。
圣火教的事,她由于三哥的缘故知道一些,但并不是核心人物,仅仅知道萧氏似乎密谋什么大事情。
不过,这些就够了。
只要芸娘按照之前柳青萍的意思,将萧氏妄图刺杀圣人的事说出来,就可以给萧氏定罪。按照计划,芸娘会推说,是她以为三哥为了追求自己,在自己面前彰显能耐说的大话。这样一来,就没人能追究芸娘瞒报的责任。
“萧氏确实跟西突厥勾结,罪无可恕。”芸娘说完,语气一顿,她的眼睛看向柳青萍。
柳青萍看着芸娘的目光,不知为何心头一跳。
芸娘的目光转瞬就移开:“启禀主审官,芸娘要认罪,我是圣火教的同伙,跟三哥一起,是西突厥蒲奴的手下。如今觉得对不住父母在天之灵,想要在此坦言。萧氏确实罪有应得,想要刺杀圣人。”
柳青萍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她皱着眉头扫了芸娘一眼,不过这次芸娘却没看向她。
不对,芸娘没必要认罪。她为何要谎称是异教徒的同伙,这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萧丞相听见芸娘的指认,顿感万念俱灰,这下人证物证具在,萧家就要完了。
坐在崔衍道身后的史官,刷刷地动笔。待芸娘说完,崔衍道出声道:“证人陈述完毕……”
“启禀崔寺卿,民女还没说完。”
崔衍道一抬手,示意芸娘接着说下去。
“民女虽然误入歧途,但如今及时悔过。不能再包庇罪人!”
芸娘愤恨地看了一眼柳青萍:“这位柳典仪,与贼人首领蒲奴,从小青梅竹马。就在蒲奴离开长安后,她还收编了蒲奴的残余势力,以便和蒲奴里应外合!此等通敌叛国之人,望寺卿严加处置,以正视听!”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来作证的自首了,喊冤的成了有罪的。
柳青萍虽心中早有预感,但没想到芸娘如此大胆,甚至不惜以自身性命为代价,拖自己下水。
她转过头,与芸娘正好四目相对。她在芸娘眼里看到了释然和大仇得报的快意。
芸娘她,到底是恨上了自己,因为三哥的死。
崔衍道捋了捋胡须,左右为难起来。出于私心他是不相信三娘的女儿与贼人有勾结,但出于公正,既然人证一口咬定柳青萍是嫌犯,就少不得要先关一段时间,等待调查结果。
“我也作证,这柳青萍确实跟蒲奴是一伙的。”萧丞相添油加醋道。
这女人害得他家破人亡,没想到她自己的人临时反水,他当然要推波助澜一番。
左右逃不过,要死一起死。
“柳青萍,关于杜芸娘的指认,你有什么要说的?”
“空口无凭,若是没有证据信口胡说,岂不是想牵连谁就牵连谁?法度何在?”柳青萍心里清楚,这样说只能是缓兵之计。
芸娘这一招,实在是始料未及,偏巧她跟蒲奴,确实年少相伴。
崔衍道犯了难,半天没说话。良久之后,讯问左右两位副审的建议。
那位姓柳的御史沉吟了一番:“按照规矩,应当先押入大牢,待事情查明后,若清白无疑,才可放人。”
钦差眼睛一转,知道柳青萍跟吴昭仪这一边有些渊源,打了个圆场:“我瞧着,没有柳御史说的这样严重。这位杜娘子之前呈上来的口供,说只是与案犯相识,今日突然翻供,不是被人收买,就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至于萧丞相的话就更不能信了,柳典仪告发了他,他怕是对柳典仪恨之入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