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踹翻在地的萧氏一脸麻木,好像这种程度的羞辱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陈运见状赶忙上前:“父亲,没事吧。”
陈昊吃饭吃到一半,突然被扫了兴,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好脸色:“大惊小怪什么,就是上火了,长了个疮,也算是什么大事?你们先吃着,我先去上点药。”
先是陈达在假山附近撞了头,又是父亲抓痒抓破了背,一顿饭吃得没个安生。
老二陈远嘀咕了一句:“今天可真是晦气。”他眼见这几年勾引亲妹妹没戏,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丑恶嘴脸也藏不住了。
柳青萍站起身来,被人说晦气也没发什么脾气,笑盈盈对陈远说了一句:“今日时候不早了,二郎可别是忘了吃药,将病气过给了父亲?”
陈远登时脸色就不好,放下筷子就走人了。他得的病可是个难言之隐,这病是长期流连花丛才会得的病。他两年前那处开始溃烂,也再不复从前雄风。
柳青萍气走了陈远,赶忙扶起地上的萧氏,对陈运说道:
“你先吃着,我先扶她进去歇一歇。”
萧氏如今独自一人住在佛堂,身边除了一个贴身丫头阿碧,再没有其他人了。
阿碧远远看到柳青萍来了,过来帮忙扶着萧氏:“夫人这是怎么了?”
萧氏木讷着摇摇头不说话,本来一双刁蛮的吊梢眼,此时黯淡无光。
柳青萍与阿碧对视一眼,阿碧微微点了点头,对萧氏说道:“婢子去烧壶热水来,好给您擦把脸。”
佛堂沉重的木门重重关上,柳青萍环顾四周,看起来如今陈氏的这位当家主母过得并不好。佛堂空荡荡的,如今是深秋,站在这里说话都能呵出白气。点的木炭也不是大户人家惯用的银屑碳,而是黑炭。
“我是来救你的。”柳青萍开门见山,她在饭桌上给萧氏递了张纸条,就是说明此事。
萧氏木然的神色终于有了松动,但却是不太敢相信她,戒备地问道:“无亲无故,你会救我?”
柳青萍弯弯嘴角:“您身边的阿碧跟我说,我母亲在时,您对她多加照顾,我这人向来知恩图报,见您处在危难之中,怎么说也得搭把手不是?”
萧氏眼珠转了转,有些心虚。不由想到之前害柳三娘的事,不过这可不能怪她,她萧氏何等显贵的门第,怎么可能和一个粉头同住屋檐下,还好阿碧这丫头有良心,在柳青萍这小妮子眼前没漏了老底。
然而她不知道阿碧早被柳青萍收买。在阿碧的原话里,柳三娘刚进府的时候,很得陈昊青眼。在柳三娘腿伤痊愈后,他经常带着她出去置办东西。萧氏生性恶毒,看在眼里,怎能不记恨在心。
她从娘家带了几个仆役,在外院当差,萧氏暗中吩咐,差人出去找到了画铺的徐老。徐老虽性子古怪,却十分中意柳三娘。但为人到底有几分疏狂,见有人跟他说,柳三娘在曲江池游玩,他二话没说,将铺子交给伙计就出门了。
萧氏早就知道陈昊暴躁善妒,喜欢打人,只是柳三娘眼下还新鲜,于是制造了这个导火索。果然,陈昊见到徐老和柳三娘搭讪,聊起从前,暴怒之下打了柳三娘,还险些将她推到河里去。
“真的?你真的能把我从这火坑里就出去?”萧氏不可置信的看向柳青萍。
出嫁从夫,这是天皇老子都改变不了的事情。之前陈昊也说过,除非她死,否则不可能与她和离。
若要救她脱出苦海……除非……陈昊死了!
……!这柳青萍想要干什么?
柳青萍见她神色惊慌,知道她在想什么。在萧氏看来,她和陈昊之间至少要死一个,她才能解脱。可寡妇和三个继子过日子,和现在孰好孰坏还真说不准。
“您在想什么呢?再怎么说陈昊也是我的生父,我是陈家人,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说过我是来救你的,信不信是你自己的选择。”
“那……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柳青萍颇意外的看了萧氏一眼,看来这个女人也不算太笨。
“你再好好想想,除了你死我活,还有谁能救你脱离苦海。”柳青萍的声音循循善诱。
“谁……我的家里人吗,呵!”萧氏撇撇嘴,没了从前一提起自己母族的嚣张气焰:“他们要是真在乎我,怎会将我嫁给商贾之家。”
萧氏将头偏向一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兰陵萧氏何等煊赫,是自秦汉时期就兴盛起来的名门望族。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样的大家族,难免有几个穷亲戚。
萧氏所在的一支,恰巧就是落魄的穷亲戚。
柳青萍接着暗示:“人在利益面前,亲情都是往后靠的。”
见萧氏神色一暗,柳青萍觉得鱼儿就快要上钩了。她走到萧氏旁边,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萧氏听过之后,登时睁大了双眼:“这……这……你是说宫里的那位……”
柳青萍瞧见萧氏的反应,满意地笑了笑:“机会稍纵即逝,是想步我娘的后尘,还是从此天高任鸟飞,你自己选择。不过,我可没什么等人的耐心。”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陈府出来之后,柳青萍径直去了宣阳坊。
宣阳坊不仅是万年县官署所在地,也是各国使者聚居的地方,小勃律来使苏察利也住在这里的驿馆。
柳青萍熟门熟路地来到驿馆,没见到苏察利,却见到了一个旧相识。
“柳娘子?”想不敢确定似的,崔缇的声音有些错愕。
三年了,自从柳三娘去世以后,柳青萍再也没有登过崔家的门。至于崔缇,他如今已经升为大理寺少卿,也算是大忙人一个,再加上她刻意回避,两人自婚礼一别,竟是三年没有见面。
崔缇见到柳青萍甚至一时不敢认,柳青萍今年正是双九年华,本来就花骨朵一般的人物,如今树枝展叶,容光耀目,惶惶不可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