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柳青萍似乎听见了安慰的声音,但声音很轻,转瞬就钻进后退的风里,消失不见,她不能确定是不是错觉。
风驰电掣狂奔了近一刻钟,杨铉和柳青萍来到了狩猎场,马儿再也撑不住,倒在地上累得口吐白沫。
不想猎场也被刺客掌控。
本来应该在此等候他们的太子和萧良娣,被五花大绑捆在树上。这里的黑衣人起码有上百人,瞬间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大祭司,或者应该说是蒲奴
他孤狼一样的眼眸里,充满了仇恨的幽光:“又见面了。”
不知道这句话是对柳青萍说的还是杨铉。
“蒲奴,果然是你,你就是大祭司。”了禅最后告诉柳青萍的名字,就是蒲奴。
柳青萍八岁上的时候,开始到平康坊十字街之东的酒肆里学习。酒肆的主人韶姬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她从大食国来,游历诸国最后定居爱上书屋回来,就会来到酒肆跟韶姬学语言。
蒲奴是韶姬的儿子,总是沉默寡言,他那时留着络腮胡,被柳青萍揪了胡子也不会生气。担心她年纪小会被歹人欺骗,柳青萍往返的路上,他总是默默跟在后面。
三年前,韶姬逝世,蒲奴就闭起门来谁也不见。柳青萍再次听说他时,他已经是闻名遐迩的游侠儿了,也许从那时候,他就开始跟异教徒有勾连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郑妙儿我帮你杀了,七圣刀在哪,交出来。”蒲奴身为大祭司,却野心勃勃,杀了其他几个祭司,他就能大权独揽。
盂兰盆节前夕,郑氏姐妹想要杀了柳青萍。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当即把郑妙儿的画像送到蒲奴手里,直言郑妙儿一死,就将七圣刀双手奉上。
如今她改主意了,先后有六位祭司惨遭她毒手,交出七圣刀后,她哪还有命在。
年少时的情分,到今天算是尽了。柳青萍冷冷看着他:“交给你,你就会放过我吗?你早就想杀我了对吧?从我在破庙偷听到你们的计划开始。”
蒲奴那日在破庙附近看似是救了她,其实只是想杀人不留痕迹罢了。保唐寺尽在他掌控,了禅作为异教徒的一份子自然听命于他,广乐公主也是幕后资助者。
了禅和广乐在保唐寺相会,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故意把她引到广乐公主面前的。
好一招借刀杀人!
如果不是杨铉突然出现,她早就身首异处了。
“哼!你倒是不笨。实话告诉你,即使没有你那把七圣刀,圣火教也迟早在我掌握之中。至于你,你知道我太多秘密了……”蒲奴的眼底尽是冰冷。
“看在老师的面子上,现在回头为时不晚。”柳青萍试图换回蒲奴一点点恻隐之心。
不料听到这话,蒲奴嘲讽一笑:“呵呵,你可知道,韶姬根本就不是我母亲。”他抽出一把匕首,正是七圣刀其中的一把。
他将匕首举在眼前看了又看,突然上前一步,将刀刃比在太子的脸上,刀尖扎进太子的脸。
太子纵使嘴里堵着粗布,也忍不住发出了惨烈的呜呜声。
“我的母亲是汉人,她被你们的皇帝送给了西突厥的王做妾。新的皇帝上任,出尔反尔,又将西突厥赶尽杀绝。我母亲辗转逃到长安,生下了我没多久就去了,是韶姬将我养大。后来义父找到我,助我拿到七圣刀,重整西突厥残部指日可待,现在,挡我者死。”
蒲奴原是突厥王的遗腹子,谁想到竟在天子脚下藏了这好些年。
神情狰狞,他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将刀尖一点一点地向下划。太子整张脸像是被掰成了两半,左脸上一道刀口从颧骨拉到下颌,皮肉翻卷十分可怖。
蒲奴掐着太子鲜血淋漓的脸:“你,还有李蛮儿那个蠢女人,你们这些人上人不是喜欢利用别人吗?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如何?杀不了皇帝老儿杀他的继承人也不错。”
柳青萍不忍再看这血腥场面,转过脸去。蒲奴这厮已经丧心病狂,他不但杀了所有祭司,为了大权独揽,也背叛了他的主顾广乐公主,他的目的恐怕就是将天下搅得大乱,以便西突厥东山再起。
萧氏一族想驾驭一柄利剑,铲除异己,甚至不惜刺杀圣人。只可惜,引狼入室,终是害人害己。
蒲奴抬起刀,就要刺向太子的心口。
“慢着。”
出声的杨铉,蒲奴要杀的是当朝太子,一旦太子被杀必将引起朝局动荡。食人之禄忠君之事,杨铉于情于理,都要竭力避免这样的事。
蒲奴听到杨铉的声音,果真停手了。
他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杨铉:“你不说话,我倒忘了你。你们弘农杨氏一族,杀了我多少西突厥子民。尤其是你杨铉,你的战功是用我同袍兄弟的血肉堆起来的,你不用着急,马上就轮到你下地狱了。”
“我要与你决斗。”杨铉高声说道。
西突厥向来有这样的习俗,两人决斗生死勿论。一旦决斗出了结果,前尘恩怨一笔勾销,胜者也不得再找败者亲朋的麻烦。
“不行。贺弩,咱们得尽快离开。”方才一直不做声的执杖老者,出言劝阻。
突厥王姓阿史那,蒲奴的全名就唤做阿史那贺弩。
“可是,义父……”蒲奴似乎有些犹豫。
“咱们西突厥的勇士,都是大漠之狼的化身,长生天的子民不能不战而退。迎战!迎战!”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将刀鞘顿在地上,似击节一般,口中直呼迎战。
受到壮汉的鼓动,刺客中的一部分也纷纷用刀鞘击节:“迎战!迎战!”
柳青萍看到,那位执杖老人的脸色登时就不太好。看来,这西突厥和吐蕃圣火教杂糅的势力,并不怎么团结啊。
“义父,你不必再劝。我定要手刃我们西突厥的仇人,为先王报仇。”蒲奴对老者施了一个突厥礼节。
柳青萍则是很担忧地看了杨铉一眼,他背上的伤还没好,刚才在树林里跑马,又刮伤了手臂腿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