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下各馆设的职官很多,掌固、掌事、书令史等等。典仪共有二十人,是个九品芝麻官,干的活杂且零碎,各馆有各馆的分派。
柳青萍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一方面,她从此获得官身,又有护驾功勋在身,可以算的上是平步青云。况且她还是以女子身份获得官职,这是绝无仅有的事。一般来说,女子想为官只能是宫廷内官,想要到前朝某个一官半职,除非有天大的机遇。
而另一方面,吴昭仪肯为她说话,用意也十分明显。虞琮被拉上了新党的车,刚刚封了鸿胪寺少卿,现在又出了个救驾有功的教坊娘子,显然吴昭仪是想将她收归羽下。
如今这机遇被她给碰上了,旁人多感慨圣人慷慨,从前有人马球打得好,随手就被封做了中郎将。她若是个男子,只怕就此飞黄腾达。
可柳青萍是个知足的人,虽然是个九品芝麻官,但好在不再命如草芥,母亲也可享福了。
离柳青萍赴任还有些时日,本来想着花车擂台一过,她就安心回到乘云馆做她的掌乐娘子,谁想到竟然一跃成为有名有姓的“官老爷”了。
柳青萍回到乘云馆是来收拾东西的,也就在廊屋还有些平日里用的,还没来得及搬到新宅。
高堂上的传闻长了翅膀一样,飞满长安城最不起眼的角落。
乘云馆是红尘之地,最是消息灵通的地方,如今上上下下都传遍了她们馆里的柳娘子,救驾有功。竟以女儿身封了官衔,是正儿八经在册的官员,从此就是人上人了。
高皎得知她回来的消息,一早把她叫到清心楼:“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是官身,怕是从前与乘云馆签的契只能一笔勾销了。”高皎把契书拿出来,交到了柳青萍手上,示意她从此不受乘云馆约束。
柳青萍从善如流,接了过来:“全仰赖高度支一手栽培。”出了乘云馆,从今往后在没什么“公子”之类的称呼,只有同僚之间的寒暄。
高皎笑眯眯地打量着她:“怕是从此柳典仪就要扶摇直上,对于旧人怕是要忘在脑后喽。”
这却是他在有意试探,
“扶摇直上,那也是借了高度支的东风,青萍不是忘本的人。”
官大一级压死人,高皎在太湖石封侯以后,也收到了嘉奖。封了度支郎,别看度支郎官职不高,可是很有讲究的。历来计相都是从度支郎做起的,主管全国财政大事。就算往后不能出将入相,熬个几年做个户部侍郎、户部尚书也是使得的。
高皎这才放心下来,愈发满意自己的眼光,有拼劲有头脑且有自知之明,这才是一枚好棋子该有的的品质,而劣质的棋子只有身首异处的下场。
“你知道馆里的郑妙儿前天夜里死了吧?如今崔县丞正在夏藏院勘察,你们相熟,还是去打个招呼为妙。”高皎似笑非笑看向她一眼。
天气渐凉,夏藏院的大片的野菊蒙上白霜,等到野菊花凋零的时候,就是寒冬降临的前奏。
夏藏院住着四个人,除了郑妙儿外,还有左宝琴和其他两位名声不大的小娘。
左宝琴的脸色不太好,她是昨天早上第一个发现郑妙儿的人。登时就吓得魂不附体,一嗓子惊起屋脊上的寒鸦。
平康坊最近不太平,这几个月接二连三地出现谋杀案。崔缇忙得脚不沾地,他今天来就是要询问在场诸位的口供。
见到柳青萍过来,他本来是正与左宝琴谈话,忙转过头冲她笑笑:“昨天的事我听说了,还要恭喜柳娘子才是,哦,不,从今往后就该称作柳典仪了。”
柳青萍自认与他相熟,也不再说什么寒暄的话,拉了他到一旁说道:“听着怪别扭的,你还是称我为柳娘子吧,昨日刺杀圣人的凶徒可审问了?”她总觉得这件事没完。
本来这应该是官府机密,不过一来柳青萍救驾有功,二来她不日就要赴任鸿胪寺,也是官家一员,自没什么不能说的。
“这事情倒是出奇的顺利,昨日刺杀圣人的歹人,虽然没来得及严刑逼供就咬舌自尽了,但我在他身上发现了菩提子,菩提子有舒缓疼痛的作用,想来他是用这个,才捱过刮骨剜肉之苦的。”
柳青萍转了转眼睛,看起来,崔缇似乎并不知道菩提子之间的区别,只以为这是市面上普通的菩提子:“既然贼人畏罪自杀,何来的顺利呢?”
崔缇摇摇头,似乎不愿意回忆那令人胆寒的画面:“我记得你如今是住在保唐寺巷的,保唐寺西头你往后就不要过去了,没的看到什么。”
看柳青萍神情疑惑,崔缇接着解释道:“保唐寺西头有一处破庙,那里死了几个异教徒,他们脚底都纹了反向的鹰纹,跟畏罪自杀的刺客,还有严永的都一样。”
破庙!那不就是她曾经两次遇险的地方吗?
不知是不是秋日的风太冷,柳青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冷蔓延进四肢百骸,她打了个哆嗦:“几具尸体?破庙里有几具尸体?”
崔缇本不想与女儿家说这种血腥手段,不过柳青萍到底是不同与一般娘子的,只可惜……他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什么念头赶出脑海似的。
“一共四具尸体。全都开膛破肚而死,到底是畏罪自杀还是他杀还不清楚,要等仵作检验。唉!可惜这件案子很快就要移交大理寺了,很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大理寺是办重案的地方,破庙里的四具尸体跟此次刺杀案有关,马上就会移交大理寺。大理寺为了给圣人一个交代,没准就此结案。
算上最开始的严永,以及刺杀失败的五祭司,一共六位祭司全部身亡。
柳青萍抓到了一个关键点:“可搜过他们的住处?你之前给我的那个匕首,可还在别处发现?”
崔缇疑惑道:“匕首?难道不止一把吗?这跟这次的案子有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