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左宝琴等一干小娘询问的眼神,柳青萍只得大方承认:“公子确实有此意,不过还没定下来,想着晚些时候再说也是一样的。”
檀奴从善如流地从怀中掏出了掌乐娘子的绶带。他这次来还真不是虚晃一招,公子今天一早从宫里赶回来,一脸的喜色。说是“太湖转运石”的事成了,让他把这绶带交给柳青萍,命他寻个机会将柳青萍升为掌乐娘子的事公布出去。
本来眼红掌乐娘子之位的娘子,见事不可为,脑筋转的倒也快。一众人叽叽喳喳地说着恭贺的话,
只有天仙水哥脸色铁青,跟吃了只死苍蝇般如鲠在喉。不过她倒是强撑着笑了一句:“柳娘子真是好服气呢,初来乍到就一步登天,真是青出于蓝,这可让在馆中经营多年的姐姐们自愧弗如啊。”
一番话说的很是刻薄,讽刺柳青萍资历不足,德不配位。还顺带调拨了馆中老一辈和柳青萍之间的矛盾。
左宝琴连声呛过去:“瞧娘子这话说的,咱们乘云馆开门做生意,掌乐娘子之位能者居之。柳妹妹虽然年纪轻轻,如今却是名动长安的人物。若要论资排辈嘛,这掌乐娘子怕该是咱们馆里倒泔水的老妪。”
左宝琴早年对高皎动过小心思,明里暗里没少吃天仙水哥的排头。这在从前她哪里敢这么放肆,天仙水哥仗着自己掌乐娘子的身份,处处挤兑她,还故意把郑妙儿分到和她一个院。
左宝琴现在别提多得意了,以前你天仙水哥一家独大,但今时不同往日。柳青萍也是掌乐娘子,与天仙水哥分庭抗礼。她早就看出王团儿偏爱柳青萍,早抱紧了柳青萍大腿,总算没有白费苦心。
闻到乘云馆的风向变了,有人看中柳青萍身后的势力,也有不少从前亲近天仙水哥的娘子临阵倒戈,还有人觉得柳青萍初登大任奇货可居。因此,虽然柳青萍远不如天仙水哥根基深厚,但支持她的人反倒多过天仙水哥。
天仙水哥见这群墙头草,一个个都倒向了柳青萍那边,气不打一出来。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就算与她平起平坐又如何,也不怕风大闪了腰。
“宝琴妹妹此言差矣,我可从来没说过乘云馆是论资排辈。咱们乘云馆一向最看重才能,柳娘子虽然声名显扬,但还是难以服众。我看这次盂兰盆节盛会,柳娘子是非去不可了,正好教不服气的人看看,掌乐娘子的才能该是什么样的。”
天仙水哥来了个将计就计,你不是想锋芒毕露吗,她不介意再添一把柴。背后有人捧你,你也要接得住才行,接不住就是捧杀。看你到底是大红大紫还是还是跌得头破血流。
柳青萍深深看了天仙水哥一眼,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来了招以退为进,非但不揪着她打人的事不放,还把去盂兰盆节盛会的机会给了她。
这次盂兰盆节就是一次考验,若是她接得住能出彩自然好,若是接不住丢了人,那她算是在乘云馆彻底抬不起头来了。她冒了名声扫地的风险,而天仙水哥却能坐收渔利。
围在柳青萍周围的小娘纷纷怂恿道:“以柳娘子的才华,还怕她不成。不就是花车擂台嘛,咱们柳掌乐国宴都登过台的,怕什么?”
柳青萍扫了一圈,周围都是期待的眼神,檀奴也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别人的信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就是你要符合他们的期待,这样他们才能继续信任你。柳青萍不是不知道,她身边围过来的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墙头草。但在这些人当中,她要的不是真心,而是信任和追随。
做为一个领袖,她必须站出来,即使是赶鸭子上架:“姐姐说的有道理,能代表乘云馆参加花车擂台是我分内之事。”
天仙水哥皮笑肉不笑:“那就好,既然人选定下来了,我就先行一步了。妹妹可要拔得头筹,为咱们乘云馆争光才是。”说完,她带着身边的仆从,扬长而去。
只有零星几个小娘跟着天仙水哥离去,剩下的人叽叽喳喳地围着柳青萍,给她出主意。柳青萍强打着精神,应付了几句,这才逃离了魔音绕耳。说真的,这些娘子们唱起歌来婉转悦耳,一吵嚷起来,倒比鸭子叫还闹腾许多。
答应在盂兰盆节那天参加花车擂台,柳青萍事后越想越后悔。一边恼恨自己这次谋划考虑不周,一边恼恨自己一时冲动答应了这件事。
时下风起开放,上到朝堂远至江湖,人人能歌善舞。长安城群英荟萃,更是能人辈出。前几次她的剑舞纯属取巧,讲究的是氛围环境,而且当时剑舞十分小众。可自从那次国宴过后,剑舞就流传开来,这才过了多久,剑舞舞者就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人人都说一招鲜吃遍天,但这招要是不鲜了呢。
见身边同行的人神情沮丧,檀奴垂下了眼睛。方才在中堂二楼,柳青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她果然还在怀疑,怀疑他是高皎派来监视她的。也难怪她这样想,自己听说她有麻烦,拿着高皎交给他的绶带就赶来。
现在想想,他着实冲动了些。以她的智慧,怕是早就有了退路吧。自己贸然出手,反而逼得她不得不登上花车擂台。又或者,这就是高皎一大早叫他过去的目的?
檀奴紧紧攥着手中的衣袖:“对不起,是我擅做主张害了你。”
柳青萍讶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檀奴,檀奴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敏感了。他想的显然跟她不是一件事,在柳青萍的观念里,事来了就想把发去应对,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毫无意义。
柳青萍停下脚步,把檀奴的衣袖从他手中拽出来,一点一点的抚平褶皱:“你看你,又胡思乱想了。你在我危难的时候,一心想要救我,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檀奴眼神明亮起来,心神一激动,双手捧着她的脸,水润的眸子全神贯注盯着她:“真的?不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