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柳青萍打量她,吴昭仪甚至还很和善地朝她举杯示意。
柳青萍的手紧紧攥着酒樽,上位置朝她端酒杯致意,照理说她无论如何都要喝下这杯酒。
不过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感觉即将要发生什么自己偏又无能为力。这种不安自圣人准她宴上献艺开始,直到现在也没有消减,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柳青萍人精一个,哪里不知道杨铉对她的厌恶。为了得到高皎的允诺,让母亲早日心愿得偿,她这才急于求成,不惜得罪杨铉也要把他拉来今日的宴会。
杨铉讨厌她,她又何尝稀罕热脸贴冷屁股。不过弘农杨氏和清河崔氏赏光赴宴,柳青萍只得硬着头皮过来应酬几句。
“给诸位郎君问安,各位都是望族子弟,来给青萍捧场是奴的荣幸。今儿个这间厢房的用度就算在我账头上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诸位尽管开口。”柳青萍来到杨铉崔缇的包厢,简单寒暄了几句。
须臾,众人只见柳青萍捧了一个陶瓷钵来,走到刚才那指正的仆役跟前,盈盈笑道在:“你说在水井旁,见到翠娘手里的食钵可是这个。”
那仆役冷不防被她这个春风拂面般的笑迷住了眼睛,裂开嘴呵呵笑道:“正是这个瓷钵。”言罢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接着说道:“不过腋下还夹着个圆滚滚的东西。”
不过弟弟一直身体虚弱,是个药罐子,卖身钱用完了,他就只得逼着自己出来做小倌,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客人,咬牙挺一挺就过去了。渐渐有客人知道他皮相好,床上更是什么花招都使得,随意作践只要钱给的多。
她打得好算盘,在外院煽风点火。鼓动人心,她看准了这些无名小娘想往上爬的心思,这满场的勋贵,若是能在歌舞台上出彩,难保不会飞上枝头。如此稍加威逼利诱,几个刚刚挂牌没多久的小娘就被她说动,巴巴来当她的铺路石。
她在歌舞台上一番说辞,几个人精似的内院娘子,心眼一转就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左宝琴心里恨郑妙儿恨得牙根痒痒,但身边坐着贵客,倒是丝毫不显,忙道:“还是郑娘子有巧思,知道咱们柳娘子色艺俱佳,这是甘当绿叶呢。”
“啪!”一声鞭响,结结实实抽在柳青萍背上。虽是天气转凉,衣衫比夏日里稍厚,衣衫还是登时被划破,绽出的皮肉渗着雪珠。
无论杨铉此番来是想从她口中得到什么答案,柳青萍只能一口咬死了,是因为自己私心爱慕。若是将高皎与她商议的事抖落出去,自己只会死的更快。
“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这块太湖转运石干系重大,莫说是几座桥,就是县衙也拆得。”
柳青萍转了转眼睛,示意她把人叫进来,想了想又手里的药膏塞到柜子里。再拿了绢布忍着疼将腿上的伤药擦拭干净。
高皎坐在案几旁,垂着头执着笔不知在抄录什么东西。闻言,头也不抬道:“你虞二郎千好万好,只是识人的功夫着实差劲。”
高皎见她不见棺材不落泪,继续说道:“只是请了檀奴一人帮忙么?先前馆里盛传你要取郑妙儿而代之,拉拢虞二郎;近来,平康坊内盛传‘寒瓜娘子’智斗‘蛤蟆毒妇’的段子,连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都编了寒瓜御供案的传奇出来。柳青萍,你好大的手笔,不惜勾结地痞流氓。”
他说罢,看向身后,用拳头擂了擂胸口:“我远远看见你就觉得眼熟,长生天保佑真的是你。今天我家主人也在,可以给我做个见证,真正的勇士不说谎话。”
看来,这胡人应该是个车夫,看这辆奚车的规制,大概车中人非富即贵,没准还是个王族。
柳青萍想拽住他,可是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她只好竭力挽救:“并不是徐老怠慢,高人就该随性而为的,方不堕魏晋遗风。”
柳青萍发足狂奔,一声声鼓点像是擂在她心头。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少,她回过头去,见严永的同伙绊住了和尚,严永眼见就要追上她。
正要心生绝望,一转街角
发现了一辆华丽的奚车,柳青萍二话不说拉开门就钻了进去。
“说出去不怕二郎笑话,奴虽是个女子,却总觉得人活一世总该自在快意些,就像雄鹰一般,生来就该展翅飞到天上去。看看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大,去听听那风声摸摸那白云。”
柳青萍边说着话,边走到那屏风边上去,伸出手抚摸海东青锐不可当的双眼,说着说着竟如同痴了一般,眼睛迸发出夺目光彩。
她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柳青萍想起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当铺。
筚篥也属于龟兹乐器,有大漠孤烟般得粗粝豪壮,声音响彻云表,令人闻之欲绝;雷海清的黄獐舞,韧而有劲力,奔脱洒落又凛然野性,有孤狼啸月之感;郑意奴箜篌一起,令人神思为之清爽,仙音渺渺似从天上来。
柳青萍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也顾不得跟徐老讨价还价,只命了翠娘待在这里与徐老商议。自己则熟门熟路地询问了几家当铺,看最近有没有什么行迹可疑的人来店铺当东西。
虽然没有得出想象中的答案,不过一番打听下来,却是证实了柳青萍的猜想。
“哪有什么事是十拿九稳的,尽人事听天命罢了。”高皎与她谈条件时,距离及笄宴只剩三日,柳青萍其实心里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时间仓促,只能想出这一个铤而走险的法子。
堂前宾客来得七七八八,她叹了口气。
杨铉该是不会来了,再等下去不是个办法:“翠娘,不等了。这就准备去台上献艺。”
柳青萍此时只想中规中矩地完成表演,至于杨铉,以后得离得要多远有多远。毕竟先得有命在,才能继续搏前途。
她站在台子上,表演之前,向众宾客行礼。余光瞥了一眼席间,却发现除了杨铉外,宴席上竟还有一位“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