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蒲奴摇摇头:“你先在这里呆一会儿,等外面那些人离开。”
柳青萍点了点头,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她问道:“其实我今日来,是找你有事。我近日想要搬离乘云馆,想托蒲奴哥哥帮我寻一寻,看平康坊内有无合适的院子,如有两进的小院就再合适不过了。”
平康坊内达官贵人聚集,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寻常官吏若不靠家族接济,在长安城为官十载二十载买不起院子也是常有的事。
“平康坊的院子紧俏,两进的最为抢手。前些日子一位侍郎调任离开长安,这才空出一间,不过这院子就在保唐寺巷。”蒲奴知道保唐寺巷现在对她来说,有些危险。
柳青萍颇为犹豫,原本没有破庙的事情,这座保唐寺巷的院子也是极中意的。但一想到那伙异教徒也在保唐寺,她心里就打鼓:“我再考虑一下吧。”
“尽快,这院子留不了几天。”蒲奴说完就转头离开,想把正厅让给柳青萍休息。
“蒲奴哥哥留步,我还有一事想问你。”柳青萍从袖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菩提子步摇:“你可识得这个?”
蒲奴接过步摇,在阳光下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步摇上面坠的是菩提子,这菩提子可入药一般用作香料,可有什么问题?”
他又仔细嗅了嗅,眉头簇起:“这步摇谁给你的?”
柳青萍只是说是一位伶人想要害她,蒲奴这才说道:“这似乎不是小勃律的菩提子,我母亲……”他说到韶姬顿了顿,继续说道:“也就是你的老师,她喜欢调香,尤其喜欢安神静气的香,她是大食人,到长安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这种菩提子。若是炮制方法不对,会有迷魂药的效用。”
蒲奴的母亲韶姬,是大食人。她身世坎坷,辗转过许多地方,最后在长安一家小酒馆落脚,这才和一位汉人生下了蒲奴,又与柳青萍结下了一段师生情谊。
想起韶姬,柳青萍也不免伤感,韶姬已经走了三年了。
她知道蒲奴不愿意提及母亲的事,别过脸去,轻声问道:“难道小勃律不是菩提子的唯一产地?”看来陈运那日同她说的也不全是实话。
“不知道,不过我手下有个人或许知道。去叫老三过来。”蒲奴朝外面吩咐道。
不多时门外走来一个着胡服的,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他脸上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善,似乎是有大食的血统。那汉子进门后先是朝蒲奴点点头,喊了一声:“老大。”
他的唐话倒还算是标准,又冲柳青萍道:“柳娘子,你跟大哥一样唤我一声老三就行了,我们这的人都这样叫我。”
柳青萍向他执了一礼:“有些事要请教三哥,劳烦了。”
这老三倒也自来熟。大大咧咧的笑了几声道:“柳娘子客气了。你是老大的朋友,就是咱们这儿的贵客。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别跟我客气。”
老三将手里的菩提子放在手心端详了一会儿,迟疑着说道:“这步摇上的菩提子又加工染色过了,比较难分辨。不过从外形来看,花蒂较小,里面的子颗粒大,结得也较为紧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几粒菩提子的产地应该是暹罗,而且从色泽上看这几粒菩提子的炮制时间,不会超过一年。”
暹罗?柳青萍疑惑道:“你确定?”
老三捋了捋胸前的络腮胡:“不瞒娘子,我幼时家里是做香料生意的。不料家里商队遇到了沙暴,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蒲奴点点头,向柳青萍解释说:“他与我母亲是同乡,都是大食人,当初我母亲跟随的商队路过,救了他。”
怪不得他对菩提子的事情了如指掌。
“那既然菩提子不只在小勃律产出,那市面上的安息香怎会陈氏一家独大?”柳青萍疑惑问道。
“柳娘子有所不知,若论起来小勃律确实是距离长安最近的产地。不过再往西走,还有其他的地方也有产出。只不过其他地方产出的菩提子数量小且分散。就拿这暹罗的菩提子来说,路途太过遥远,往来所消耗的力气和金钱远超过菩提子价值。所以商人们都不会将菩提子作为货物带过来,转而贩卖利润更大的皮毛和其他贵重香料。”
原来陈氏宣称的独一份,也只是噱头罢了:“那这样说,往来夹带菩提子的都是些僧侣或旅人?”
老三点点头:“往暹罗去,要横穿大漠。旁的东西能少带一点是一点,谁闲的没事带这个。也就那群吃斋念佛的和尚喜欢这个。”
暹罗,僧侣。
现在关于菩提子的线索,一下子明朗起来。
柳青萍赶紧追问道:“那近一年内,是否有僧侣途径过暹罗。”
老三哈哈一笑:“娘子说笑了,大漠之凶险远超常人想象。不说是一年,就算是纵观我朝这数十年。能够横穿大漠,从万里之遥赶回长安的僧侣总共也没多少。近年来最富盛名的玄尘法师正是其中一个。”
玄尘法师?柳青萍听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过了半晌反应过来,今天好像就是那个什么玄尘法师的法会。
“你若有什么事情想要询问,我认识玄尘法师手下的一个弟子,名字叫做了禅。就是那日去救你的那个和尚。”蒲奴说道。
老三热情说道:“不如我带着柳娘子过去吧,保唐寺附近我最熟。”他说完还挤眉弄眼的,脸上没有被胡子遮盖的地方,泛起可疑的红晕。
“好,你跟他走一趟吧,他是我的心腹。保唐寺旁有一个道观,你可顺便去换身衣裳,观中主人与老三相熟。换过衣裳后,提我的名号,你可以从后门进保唐寺。”
柳青萍戴上了帷帽,跟随老三出了废蛮院,好在先前那伙异教徒已经散去。
“咱们这里都是臭男人,没有女儿家穿的衣裳,委屈柳娘子与我走一趟。我有个相好,是一位女冠。如今就住在保唐寺旁边的青云观里。嘿嘿!”他挠挠头腼腆地笑了笑。
当朝风气开放,许多女子守了寡或者和离之后不想再嫁,就束起头发做了女冠。不过也有一些烟花女子不愿意受假母盘剥,就打着女冠的名头做些风月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