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的春秋大梦,还和离?离去哪里?回你的破落户阿耶那里?你阿耶把你卖给我了,兰陵萧氏值几个钱?你只是萧氏庶支的旁支,活在梦里呢?嫁给我还委屈你了,告诉你,你这辈子死也给我死在陈家!”
陈昊本来俊秀的五官,因为发福长满了横肉,因为盛怒脸上的肉簌簌地抖。
陈昊的话句句往萧氏心窝子上戳,她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说话也没了顾忌:“我不管,只要那个粉头踏进这个家门,我就不活了!没有了我,看你怎么跟萧皇后挂上关系。”
本来陈昊是背着手站在一旁,听见萧氏最后一句话,他猛地回头,啪地一巴掌就甩过去。力道之大,将萧氏嘴角都打出了血,扑倒在地上。
萧氏头晕眼花,一时没反应过来。陈昊一把揪起萧氏的头发
“你怎么知道萧皇后和我有联系?不过你知道也没关系。老子忍你好久了,三年了,端着你个臭架子。就算我现在打死你,萧皇后也不会中断跟我的联系。”
陈昊在发达之前,跟柳三娘在一起的那会儿,不过是个走街串巷的游侠儿,大字不识几个。他发起横来,早年的草莽气泄露无遗。
他恶狠狠的样子吓坏了萧氏,他平时对下人也是动辄拳打脚踢。这几年不过是碍于她萧氏的名头,多有忍让。如今陈昊羽翼丰满,原形毕露。怕陈昊真的发起疯来打死自己,吓得不敢再说话。
陈昊揪着萧氏头发,嘴角抽动横眉倒竖,似乎真的想把眼前人置于死地。
“郎君,柳氏母女到了。”下人进来通传,见眼前情景,知道家主的脾气,忙低下头不敢乱看。
在门口等待的柳三娘,不住地用手摩挲着手腕,脸皮扯着嘴角:“囡囡啊,要不咱自己进去吧,你阿耶生意忙,许是……”
“阿娘别说了,是他欠你的。”柳青萍虽然知道,陈昊只是看在高皎的面子上,才不情不愿接柳三娘回来。但不管他愿不愿意,该给的面子一点都不能少。
柳三娘嘴角微翕,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
天边的云舒了又卷,秋风瑟瑟鼓起柳青萍的衣裙。耳边细细的碎发拂过她的脸颊,她垂下眼眸,长睫掩盖所有情绪。
在柳三娘等得焦躁不安时,陈昊终于迎了出来。
“三娘!青萍!你们来啦。瞧我这记性,家中大郎出门谈生意,主母去了娘家,一时间竟没有得用的马车,你们母女别怪我怠慢。”陈昊尽可能表现出和蔼模样,然而他额头前倒数的眉间纹路,暴露了他易怒的个性。
柳三娘怔怔望着陈昊,张了张嘴,想骂他是负心汉,这么多年一直不来接自己和孩子。又总是一厢情愿地想给他找诸多借口,觉着他还是念着自己的。
她想从陈昊的眼神里找到答案,可是望进一双疏离客套的眼眸,像是临时出来谈一桩生意一般。柳三娘由满腔期待,到悲愤难忍,最后只感受到无奈寂寥。
隔着十数年光阴,年前人早不是心上人。于是,心中的惊涛骇浪,只化作一声叹息,挤出了个非哭非笑的表情:“这么多年,你过得挺好的吧。”
陈昊闻言呵呵一笑,手一挥示意身后的宅子:“如你所见,我过得不错。三娘啊,是我从前对不住你,今后跟着我保证你过上好日子。”
柳三娘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簌簌掉下泪来。
陈昊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受委屈了,门口风头硬,咱们进去说。”他看了眼柳青萍:“青萍也长成大姑娘啦,这标志模样,就跟你从前一样。”
柳青萍听了这话只是顺从地低下头,并没有说什么。本以为今天的陈家不说多热闹,至少也该有家眷前来迎接。不料来到主屋除却扫洒的下人,连个人影都没有。
柳青萍暗自皱眉,虽然她心里始终不赞成柳三娘进了陈家过日子,还曾劝过她,上了族谱了了心愿就依旧在外教坊住着,却遭到了柳三娘的强烈反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自己如何一步步筹划,让陈昊主动接她们母女进门,她并没有告诉柳三娘。明明心里清楚陈昊待柳三娘并非出自真心,但看着母亲欣喜的满足神情,她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陈昊常年经商,最擅察言观色,他年柳青萍眉心轻蹙,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肩膀:“个头倒是不矮,青萍啊,阿耶有多久没见过你了。”
多久没见?说是从没见过还差不多。陈昊从没见过这个女儿,柳青萍曾经却对他这个阿耶很是上心。当年,柳青萍年纪尚幼,被曲巷里的小孩嘲笑没有父亲。她费尽心思才从王团儿嘴里扣出了点有用消息,这才得知陈昊——她的亲生父亲,就住在怀远坊一处奢华得不像样的大宅子。
她每日从韶姬那里学完了语言,就去怀远坊等他回家,只为远远地看上他一眼。直到有一天,她撞见母亲被陈氏家中恶仆一把推搡在地上,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陈昊了。
“来人呐,传饭。再告诉二郎君和三郎君,柳姨娘和柳妹妹来家里了,让他们过来一起用饭。”陈昊吩咐道。
“怎的不见家中女眷?”柳青萍淡淡问道。
陈昊的脸及不可察地一僵,旋即恢复如常:“咱们家冷清,委屈你们母女了。咱们家的主母,也就是我的续弦妻子是兰陵萧氏,不过今日她回娘家配岳母祈福烧香去了。”
“你上头还有三个哥哥,不过我跟他们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他们三个都不到弱冠,是以还都没成家,这才显得门庭冷落起来。”陈昊笑呵呵地对柳青萍说道:“我这边做生意忙的很,连带着他们哥三也跟着我奔波。好在你们母女来了,家里才有个人气儿。回头我叫下人把西厢房收拾出来,给你们住。”
柳青萍不顾柳三娘的眼风,坚持说道:“我的屋子就不劳烦收拾了,回头我打算在平康坊置一间宅院,自己出来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