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铉一进屋,他直觉敏锐,隐隐觉得气氛不同寻常。他看向崔缇见他脸上红晕未退,再看向柳青萍,见她胸前的被子也濡湿了一大块。
崔缇见杨铉盯着被子瞧,赶忙解释道:“方才我喂柳娘子喝水,不小心打翻了杯子。”
杨铉本还觉得没什么,见崔缇解释反而觉得有鬼,忽又醒悟道,自己在这里狐疑个什么劲。这淫妇勾引谁与他何干,复又想起崔缇是自己未来妹夫,虽然那个妹妹与自己并不亲近,但好歹稍加管束,不能辱没了弘农杨氏的门楣。
“崔六,你还愣在这做什么,莫要耽误医女医治。”杨铉皱着眉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杨铉与崔缇都到了隔壁间,两人后半夜谁都没睡,竟是合衣睡了一夜。
而这厢柳青萍只是看着身上青青紫紫的形容惨淡,其实并未受什么伤,只是早前手上和膝盖上的伤口有些开裂。医女上过药后再休息一夜,次日晨起就好上不少。
翌日,清晨。
柳青萍刚刚回到乘云阁不久,就收到了杨铉的赠礼,是一盘金定子。她觉得显然是自己的话刺激了他,杨铉为人高傲,出手倒是大方。不只是杨铉的,崔缇也差人送了赠礼过来,明面上只说协助县衙办案有功是奖赏。
因是弘农杨氏和清河崔氏赏下来的赠礼,乘云馆这边也给了十足的面子。檀奴特意从南苑赶到大门口,与送礼来的奴仆寒暄,尔后才将这刚送来的礼金,送到廊屋那头。
翠娘一见是檀奴进来了,忙寻个借口出去,留他二人在屋里叙话。
“可也是我的眼光独具,我的卿卿竟这样有魅力。招惹了虞二郎不说,不过是出一趟门,竟又引得两位了不得的人物巴巴地给你送了礼来。”檀奴一双妙目,波澜横生,故作潇洒似的,拿话打趣柳青萍。
柳青萍忙握了檀奴的手:“檀郎这却是拿话羞我了,断不是你想的那般。不过是闹了些误会,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子弟碍不过脸面,拿些阿堵物封我的口呢。”
柳青萍话只说了一半,却并未将那一晚发生的事全数告诉檀奴,偏叫他拈酸吃醋又牵肠挂肚,才能长长久久想着她呢。
檀奴见柳青萍与他解释,一时间又是甜蜜又是心口泛酸,当真是五味杂陈。他将柳青萍双手捧在掌心,脉脉叹道:“这声色场你来我往,多少年轻俊俏郎君,我只怕卿卿误入花丛迷了眼睛,转头便将我忘在脑后呢。”
柳青萍忙凑过头去,卿卿吻上他如飞花蝉翼的眼眸上:“檀郎去吃这些飞醋做什么,咱们都是一样的人,说到底不过是个玩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罢了。他们那样的世家贵胄哪里是我们高攀得起的呢。”
檀奴一双妙目迷离起来,在柳青萍唇上不断逡巡,两人一个四目相对,便又亲在一处了。
且说今天这两位豪阀子弟这番举动,在整个乘云馆可是引起了不小轰动。毕竟在乘云馆这地界,虽然世家勋贵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两位声势煊赫的世家未来继承人同时送了赠礼,可不是什么寻常事,尤其两位贵胄正当年少相貌又不俗。
此番他们出手也十分阔绰,明眼人谁不知道,这笔银钱下来,够普通人家吃上十年了。又不是官府悬赏缉拿什么江洋大盗,这案子还没破,哪里会给这样多的银钱。不然,她们也别在这馆里过活了,都跑去断案算了。
檀奴前脚刚走,就有人坐不住前来打探消息了。
“我就知道妹妹是个洪福齐天的,瞧瞧,这随便出去转转,就有大把的青年才俊挣着给娘子送钱财呢。”左宝琴一收到风声,就忙不迭地赶过来,想从柳青萍嘴里撬出点什么来。她才不信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会断什么案子。
柳青萍哪里不清楚她打得什么算盘,只是将计就计,故意往她话头上靠:“姐姐快别取笑,原是昨日出门采买东西,一时撞在了贵人们办案,我跟到县衙里走个过场罢了。”
既然杨铉与自己添了这许多误会,不好生利用一番怎么行。正好左宝琴是个大嘴巴,告诉了她,就等于告诉了整个乘云馆。
左宝琴果然会心一笑,挤眉弄眼地冲她笑笑:“我就晓得以柳妹妹品貌,任是哪家郎君见了,都要一见倾心呢。怪不得先前越州来的虞二郎,不还是落在妹妹手掌心了,像郑妙儿那种癞蛤蟆也敢同妹妹抢人。”
柳青萍含蓄地笑笑:“只说她运道不好罢了,手底下奴才不醒事,否则虞二郎的事哪里就落到我头上了。”
左宝琴听她这样说,忽又气恼道:“柳妹妹喜静,这几日不出门怕是不知道吧。那郑妙儿竟解了禁足呢。”
柳青萍其实先前早已从翠娘那得了消息,不过此时也装作头次听说:“哦?郑妙儿不是被公子禁了足吗?怎么还能出来活动?”
左宝琴忙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说出来:“还不是天仙水哥,你也知道的,像她们这种掌乐娘子,王姐姐也不大能约束得了。不知道她与公子说了什么好话,公子竟默许了她出来。前天还出跟着卢侍郎出门游曲江池呢。”
其实这本就在柳青萍的预料之中,郑妙儿对于乘云馆来说并未失去利用价值,既然高皎做了主,没将她牵连进御供案,就早晚有放出去的一天。现在,柳青萍却有其他打算,她想弄清楚,张麻子偷的那件东西到底在没在郑妙儿身上。
至于天仙水哥是否从中作梗,就不得而知了。
柳青萍又与左宝琴心不在焉地寒暄了几句,左宝琴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没言语几句也欢欢喜喜地告辞离去。
左宝琴果然不负所望,不过几日,杨铉和崔缇来给柳青萍送赠礼这事,宣宣扬扬地传将开来。并且传的有鼻子有眼。坊间都传,长安城中两位赫赫有名的郎君,都来给“寒瓜娘子”捧场呢。
说起来,这弘农杨氏和清河崔氏的名号当真好用得很,本来“寒瓜娘子”这事已经不再新鲜,渐渐淡下来。一旦牵连上了桃花韵事,那可就大有不同了。尤其牵连的是这样两位豪族嫡系子弟。
王团儿更是精明,将柳青萍即将摆及笄宴的事宣扬出去,在这当口,捡着一些世家豪客,将请柬发出大半,一时间明确要来赴宴的人不知凡几,一时间‘柳叶笺’风靡长安,炒出了天价。